周舟沉迷聽書時,鄭則在樵歌溝。
“鄭老板,您、您真是太客氣了……”
阿勇村長這一年多來管理村子已經鍛煉出一張說話順溜的嘴皮子,可一對上鄭老板就變結巴。
村民挑刺胡鬨不服氣、偷奸耍滑不乾活,他都有法子找破口罵上去管人,可麵對鄭老板,阿勇村長束手無策。
誰能拒絕一個真誠講信譽的人?
“哇,是肉!”
“哪裡哪裡?哦,生的肉。”
“這個味道我認得,是酒!”
阿勇村長將黏在騾車周圍的小孩揮開:“玩去玩去,一邊玩兒去,大人說話。”
鄭老板來村裡,最開心莫過於這群小孩子,熟悉的騾車剛出現在土地廟,小孩們就和雨後春筍一樣紛紛冒頭,嘰嘰喳喳圍到身邊。
“賣了筍乾村民也有錢收,鄭老板,你這樣,你這樣真是太客氣了。”
“籮筐拿來,”見村裡小孩將人喊來後,鄭則將騾車上的東西裝進去:“之前說好的,前幾天下雨沒來成,你們還沒吃大鍋飯吧?“
阿勇村長搖頭:“還沒吃,樵歌溝也下雨。”
今年製筍數量多,連著乾了三個月才堪堪供出契約定好的斤數,十分辛苦……鄭老板私下是有和他說過,收完筍會送酒肉來村裡請大草棚乾活的村民吃飯。
沒想到真的送來了。
“肉不多,酒夠喝,蔬菜你們自己看著辦,你安排,酒罐子得幫我收好,過段時間我來運走。”
這話一聽,阿勇村長就知道他不會留下來吃大鍋飯。
“收下吧,”鄭則抓了一把路邊的草擦手,勸道:“我也不是白白給,就當是我對你做村長的支持,你管好村民,我安心收筍乾。”
他修了路,簽了契約,獨獨一家在村裡收筍乾,可本質上是一個外來商販,想要管理督促村民每年春天挖筍、製筍,最快速有效的辦法是通過村長。
阿勇才當上一年村長,他年輕難服眾,他需要自己的幫助,修路是幫助、組織村民吃飯慶祝收到的食材酒水是幫助、借助筍乾契約背後的官府威懾是幫助……
兩人相互需要,互惠互利。
肉酒的錢相較於幾千斤筍乾的利潤來說不算什麼,吃小虧賺大錢,鄭則心裡清楚。
阿勇村長“哎”感歎無言,沉默幾瞬後拍拍鄭老板,再次真情表白:“跟你乾有肉吃,鄭老板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管理村民,明年多製些筍乾,今年集體乾活沒經驗……”
“你真是個大好人啊,我一定不會辜負、”
“得得得,知道了,”說起來沒完了,鄭則穩穩抱起兩壇酒催促道:“搬肉吧,我一會兒還有事。”
阿勇嘴巴閒不住,不表白了,改問:“舟哥兒好嗎?若是他想再來樵歌溝玩,祠堂旁邊的小屋還收拾出來給你們住。”
說到夫郎鄭則表情舒緩了些,耐心道:“他在家很好,之前住這裡也開心,之後恐怕沒空了。”
之後要陪胖娃娃。
先前夫夫倆在祠堂住了大半個月,房費沒花錢,粥粥當晚知道後笑眯眯露出一口白牙,抱住他美得直樂:“省錢就是撿錢啦!”
鄭則回憶不禁露出笑容,真的,特彆可愛,財迷小樣兒也可愛。
今晨送自己出門,小表情不情不願的,又裝大方忍著不願說,正好爹娘說要帶他出門買東西,臉上才露出點笑意。
不知蔫巴小寶回家了沒?
知道鄭老板來了,村民們都趕來村長家詢問:“……鄭老板,酸筍汁水我家也有,你還收嗎?”
“我家也有,我家也會編竹器,籮筐竹籃竹椅竹床,還收不?”
鄭則買走竹床和酸筍汁,村民是知道的,平日得了空就來村長探問,今天終於把人盼來了。
“竹床不收了。”
“酸筍汁水呢?”
樵歌溝村民剛收到筍乾錢沒多久,本該輕鬆歡樂,但常年窮怕了,一年到頭隻有三個月有大進項,總想找點彆的活兒掙點錢。
“酸筍汁收,隻要黑酸筍的酸汁,一次要的量不多大家還得等一等。”
村民也不失落,一家一家輪著收,能來收就好,得了話慢慢散去。
鄭則朝角落的小身影招手:“家裡有大人在嗎?”
一個冬天沒捂白,初夏又開始曬黑的順子高興點頭:“小爺爺在!爹娘去乾活了,”他知道鄭老板想問什麼,主動道,“謝謝你鄭老板,阿娘說家裡的黑酸筍汁水不多了,酸辣筍她給周舟哥留了一罐,我這就去給你拿!”
鄭則笑了笑,掏出銅板往他手心放,順子靈活一掙跑開了,酸辣筍爹娘交代不收錢。
兩張竹床和酸筍汁,他家掙了點呢!
好不容易從村長家離開,鄭則快步埋頭走了一段,他回頭看了一眼,發現白發蒼蒼的老村長和小豆丁雨娃竟慢吞吞追在身後。
還朝他招手。
哎,阿勇村長拿他沒辦法,他拿老村長沒辦法。鄭則歎了口氣折返,勸道:“您回去吧,我還有事,今日就不留下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