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媽從曲爸嘴裡聽說他已經見過曲筱綃那個當醫生的男朋友趙啟平，心裡頭那點好奇瞬間就像被撒了把酵母，咕嘟咕嘟地冒了起來。她晚飯時扒拉著幾口飯，眼睛卻直勾勾盯著曲爸，手指在桌布上無意識地劃著圈，說道“老曲，你跟我說說，那小趙到底怎麼樣啊？長啥樣？說話客氣不？我聽說還是個博士，會不會瞧不上咱們家筱綃？”
曲爸被她問得頭大，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說道“就那樣唄，年輕人，看著挺精神，說話也得體。你彆瞎操心，孩子們自己的事。”
可曲媽哪是能閒得住的人？第二天一早就跑去醫院掛號假裝看病，好不容易輪到自己的號碼，走過去在診室門口瞅見個穿白大褂的年輕男人，眉眼清俊，正低頭跟護士交代著什麼，聲音溫和又有力，她心裡咯噔一下，估摸著這就是趙啟平了。
走進去坐下，不說話，隻是一味的盯著他來回看。
趙啟平抬頭，看到這位打扮精致、眼神裡透著股精明勁兒的阿姨，問道“你哪兒不舒服？”
曲媽反應過來，說道“我昨天胳膊撞了一下。”
趙啟平起身在她的胳膊上查看，發現沒有什麼問題，不過就是這位阿姨有些奇怪，又說什麼介紹女朋友，又問家庭的。好不容易才安撫走了。
曲媽一直觀察著趙啟平，心裡的秤砣早就偏向了一邊——這小夥子，模樣周正，性子穩當，職業又體麵，配自家那跳脫的女兒，簡直再合適不過。
晚上跟曲筱綃在酒吧碰頭時，他剛坐下就忍不住笑了，說道“今天遇到個特逗的阿姨，跑到我診室，跟我聊了半小時，又是問我愛吃什麼，又是打聽我爸媽的職業，你說有意思不？”
曲筱綃聽了半天，結合今天下午曲媽去她公司的舉動，說道“那是我媽！”
趙啟平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說道“對了，說起來，我爸媽也總問起你，要不這周末你跟我回家一趟？讓他們也見見你？”
曲筱綃的手猛地頓住，臉上的表情瞬間垮了下來。她低頭看著杯子裡晃動的冰塊，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杯壁，說道“見你爸媽？算了吧。”
“為什麼算了？”趙啟平挑眉。
“你想啊，你爸媽一看就是知識分子家庭，估計還是那種特傳統的，”曲筱綃撇撇嘴，聲音低了下去，說道“我呢？上學時成績一塌糊塗，說話沒大沒小，整天就知道瞎玩，他們肯定看不上我。到時候你媽要是問我哪畢業的，我總不能說我是混出來的吧？還是算了，省得自討沒趣。”
她抬起頭，眼神裡帶著點難得的低落：“趙啟平，我跟你不一樣，你是正經博士，我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你爸媽那種‘高知父母’，我應付不來。”
趙啟平看著她強裝不在乎的樣子，心裡軟了一下，伸手握住她的手，說道“你想什麼呢？我爸媽沒那麼刻板。再說了，他們是見我女朋友，又不是見博士生。你是什麼樣，他們就該認識什麼樣的你。”
可曲筱綃還是搖了搖頭，抽回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酒，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才勉強壓下心裡的那點慌，說道“不行，我還沒準備好。等我……等我什麼時候覺得自己能拿得出手了再說吧。”
趙啟平看著她彆過臉望向窗外的側臉，路燈的光落在她臉上，明明滅滅的，他知道她那點驕傲底下藏著的自卑，隻能歎了口氣，沒再勉強，說道“好，聽你的。什麼時候你想好了，咱們再去。”
隻是他心裡清楚，這道坎，曲筱綃遲早得跨過去，而他能做的，就是等她準備好，然後陪著她一起麵對。
淩晨四點的鬨鐘還沒響，邱瑩瑩就已經從床上彈坐起來。窗外的天墨黑一片，隻有路燈在遠處投下幾縷昏黃的光，映得房間裡的家具都像蒙著層影子。她坐在床沿，手指攥著手機，屏幕上還停留在昨天無意中看到的那條朋友圈截圖——那是應勤老家一個親戚發的，配圖是應勤和一個陌生女孩的合照，底下寫著“祝侄子和對象一路平安，到上海好好打拚”。
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疼得她喘不過氣。那個女孩，就是應勤之前相親的對象吧？他說過的，家裡催得緊，相親也是沒辦法。可現在，她要來上海了。這個認知像塊巨石，壓得邱瑩瑩整宿沒合眼。她翻來覆去地想，為什麼不能是自己？她哪裡不好？應勤對自己，就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了嗎？
不行，她得去看看。看看那個女人長什麼樣，更想看看，應勤見到自己時，到底會是什麼表情。
套上外套，抓起背包，邱瑩瑩輕手輕腳地溜出房門。樓道裡的聲控燈隨著她的腳步亮起，又在她身後熄滅，像一串追不上的省略號。小區門口的公交站空無一人，冷風卷著落葉打著旋兒，她把脖子往衣領裡縮了縮，卻沒覺得冷——心裡的焦灼早就蓋過了身體的寒意。
第一班公交車搖搖晃晃地駛來，她是唯一的乘客。車廂裡彌漫著淡淡的汽油味，司機師傅打著哈欠，後視鏡裡映出她緊繃的側臉。邱瑩瑩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手指在膝蓋上反複摩挲，心裡像揣了隻亂撞的兔子，一半是怕，一半是莫名的期待。
到客運站時，天邊才剛泛起一絲魚肚白。邱瑩瑩找了個靠近停車場的位置坐下，眼睛卻死死盯著出口處，生怕錯過任何一個身影。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客運站的人漸漸多了起來，說話聲、廣播聲、行李箱滾輪的咕嚕聲混在一起，可她什麼都聽不進去，眼裡隻有那扇緊閉的出站口大門。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天色徹底亮了起來，邱瑩瑩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剛想站起身活動一下，目光無意間掃過停車場，整個人瞬間僵住了——那輛熟悉的車子，不正是應勤的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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