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混雜著機油與血腥味的雨水,沿著破碎的逃生艙舷窗滑落,將紫色的天空,切割成一幅幅扭曲而絕望的油畫。
林戰強忍著肋骨斷裂的劇痛,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將一塊巨大的、從船艙內壁上撕扯下來的合金板,死死地卡在了逃生艙最大的那個破口處。
“轟!”
沉重的合金板砸下,暫時將外界那詭異的藍綠色森林與風雨隔絕在外。一個極其簡陋、但能勉強遮風擋雨的庇護所,終於搭建完成。
他回頭看了一眼。
在這片由扭曲金屬和破損線路構成的狹小空間裡,蘇離、小五、雷梟三人,並排躺在用維生係統的保溫毯鋪成的地鋪上,依舊處於深度昏迷之中。他們的呼吸微弱而均勻,但蒼白的臉色,卻在無聲地訴說著他們那岌岌可危的生命狀態。
林戰知道,他必須做些什麼。
清點,是求生的第一步。
然而,結果,卻比最壞的打算還要絕望。
食物:三支早已過期的、被擠壓變形的高能營養液,僅僅是聊勝於無。
水源:逃生艙的維生循環係統在墜毀時就已徹底癱瘓,僅存的儲水器裡,隻剩下不到半升的循環水,渾濁不堪。
醫療用品:在“初火聖壇”和那場慘烈的逃亡中,早已消耗殆儘。蘇離的醫療包裡,隻剩下幾片消毒棉和一卷繃帶。
沒有食物,沒有乾淨的水,沒有藥品……在這顆完全未知的星球上,等待他們的,似乎隻有最緩慢、最痛苦的死亡。
唯一的希望,是那個神秘的信號。
林戰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來到那台唯一還在閃爍著微光的備用傳感器控製麵板前。
他需要修複它,至少,要將那個隻能指示大概方向的信號接收器,修複到能夠更精準地定位信號源頭,甚至……解析出信號內容的程度。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
沒有巴克那化腐朽為神奇的巧手,沒有“零”那浩如煙海的數據庫和超強的計算力。他,林戰,此刻隻是一名略懂工程學的、瀕臨極限的傷員。
他嘗試著用手中僅有的多功能匕首和幾根從線路板上拆下的導線,去短接、去重組、去繞過那些早已損壞的芯片。但古老文明與地球科技的巨大差異,如同天塹般無法逾越。每一次嘗試,換來的都是一陣無情的電火花和屏幕上更加混亂的雪花點。
一個小時後,他滿頭大汗地癱倒在地,最終隻取得了極其微小的進展——讓那個代表著信號源方向的綠色箭頭,跳動得……稍微穩定了一點點而已。
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必須冒險外出,為同伴,也為自己,尋找生機。
林戰將那僅有的半升渾水,用最簡陋的方式過濾後,小心翼翼地給三名昏迷的同伴,每人潤了潤乾裂的嘴唇。隨即,他握緊了手中那把早已卷刃的合金匕首,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那扇作為臨時大門的合金板。
外界,雨已經停了。
雙星的光芒,透過潮濕的、藍綠色的森林冠層,灑下斑駁而詭異的光影。空氣中,充滿了雨後泥土和陌生植物混合的清新氣息。
林戰循著地勢,向著一處地勢較低、植物看起來也更加茂盛的區域潛行而去。經驗告訴他,有植物的地方,大概率會有水源。
他如同最老練的獵手,將自己的氣息收斂到極致,每一步都踩在最不易發出聲響的苔蘚或軟泥上。
就在他穿過一片由巨大蕨類植物構成的叢林,即將看到一條清澈的小溪時,他的腳步,猛然頓住了!一股源自無數次生死搏殺的戰鬥直覺,讓他的脊背瞬間竄起一股冰冷的寒意!
危險!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
隻見在他前方不遠處的小溪邊,一頭他從未見過的、堪稱造物主噩夢般的生物,正在低頭飲水。
那東西,體型如同一輛小型越野車,通體覆蓋著如同黑曜石般、閃爍著金屬光澤的厚重外骨骼。它的身體下方,生長著六隻粗壯而猙獰的節肢,節肢的末端,是足以輕易撕開合金的鋒利巨爪。它的頭部,沒有眼睛,隻有一張一合、如同菊花般、布滿了無數細密利齒的恐怖口器!
這,便是這顆星球本土的……掠食者!
就在林戰屏住呼吸,準備悄然後退的瞬間。
那頭六足猛獸,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猛地抬起了頭!它那沒有五官的頭部,精準無比地轉向了林戰藏身的方向!
被發現了!
“吼——!!!”
一聲不似任何地球生物的、充滿了暴虐與饑餓的嘶吼,從那菊花般的口器中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