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烏啼
楓橋邊的夜,總帶著股說不清的涼意。尤其是深秋,霜風卷著江霧,打在客船的窗欞上,像誰在輕輕叩門。船頭掛著的燈籠晃悠悠的,把“江月號”三個褪色的大字映在水麵上,碎成一片晃動的光斑。
船老大是個精瘦的漢子,姓秦,大夥兒都叫他秦艄公。他撐船三十年,見過各式各樣的客人,唯獨今晚這位,讓他心裡犯嘀咕。
客人是個女子,約莫二十出頭,穿著件素色的襦裙,外麵罩著件玄色披風,風帽壓得很低,隻露出一截蒼白的下巴。她上船時沒帶行李,隻抱著個半舊的紫檀木琴盒,腳步輕得像片葉子,落在跳板上沒發出一點聲響。
“姑娘要去哪?”秦艄公撐著篙,看著女子走進最裡麵的艙房。
“隨便。”女子的聲音很輕,被江風卷著,差點沒聽清,“開到天亮就好。”
秦艄公“哦”了一聲,沒再多問。這年月,誰還沒點心事?他把船往江心撐了撐,避開岸邊的淺灘,自己則蹲在船頭,抽起了旱煙。煙袋鍋裡的火星明明滅滅,映著他滿是皺紋的臉。
三更天的時候,江霧更濃了。秦艄公被一陣琴聲驚醒,煙袋鍋掉在船板上,發出“當啷”一聲。琴聲是從女子的艙房裡傳出來的,調子很怪,不像他聽過的任何曲子,既不是《春江花月夜》的婉轉,也不是《廣陵散》的激昂,倒像是山澗裡的流水,忽快忽慢,帶著股說不出的愁緒。
他悄悄走到艙房門口,借著燈籠的光往裡看。女子坐在窗邊,披風放在一旁,露出裡麵素色的襦裙。她懷裡抱著把古琴,琴身是暗褐色的,琴弦卻亮得驚人,像極細的銀絲。她的手指很長,指尖泛著淡淡的紅,在琴弦上撥動時,動作輕得像蝴蝶點水。
秦艄公活了大半輩子,也算聽過些名家撫琴,卻從沒見過這樣的指法——快起來像急雨打在芭蕉葉上,慢下來又像春蠶啃著桑葉,明明是一個人在彈,卻像是有無數雙手在琴弦上飛舞。
正看得出神,琴聲突然停了。女子轉過頭,目光直直地落在秦艄公身上。她的眼睛很亮,在昏暗的光線下,像浸在水裡的黑曜石。
“老伯睡不著?”女子的聲音還是很輕,卻帶著點穿透力。
秦艄公老臉一紅,撓了撓頭:“姑娘的琴彈得好,我……我聽入迷了。”
女子嘴角似乎彎了一下,卻沒笑出聲。她把琴小心地放進琴盒,站起身:“外麵冷,老伯進來喝杯茶吧。”
艙房不大,卻收拾得乾淨。桌上擺著個白瓷茶壺,旁邊放著兩隻茶杯,水汽嫋嫋,帶著股淡淡的蘭花香。女子給秦艄公倒了杯茶:“這是用楓橋邊的蘭草熏過的,驅寒。”
秦艄公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果然一股暖意從喉嚨滑下去,連帶著江霧帶來的濕冷都散了些。“姑娘這琴……”他忍不住問道,“看著有些年頭了。”
“嗯,”女子點點頭,手指輕輕撫摸著琴盒,“它叫‘月落’,是我師父留給我的。”
“姑娘是從哪兒來?”秦艄公又問。
女子沉默了片刻,望著窗外的江霧:“從江南來。”
“江南好啊,”秦艄公歎了口氣,“我年輕的時候去過蘇州,那兒的水是綠的,橋是彎的,姑娘們說話都像唱曲兒。”他頓了頓,“姑娘怎麼跑到這楓橋來了?”
女子端起茶杯,指尖有些發顫。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開口:“我師父是個琴師,一輩子沒收過彆的徒弟,就教了我一個。去年春天,他把‘月落’交給我,說讓我去北方尋一個人,送給他一首曲子。”
“什麼曲子?”
“《烏啼引》。”女子的聲音低了下去,“師父說,那是他年輕時和一位老友合創的,後來兩人鬨翻了,幾十年沒見。如今師父病重,想讓我把曲子送過去,也算……全了當年的情分。”
秦艄公沒說話,靜靜聽著。
“我走了三個月,才找到那人住的地方。”女子的眼睛裡蒙上了層水汽,“可他……早就不在了。鄰居說,他去年冬天就過世了,臨死前還抱著把舊琴,說等一個江南來的姑娘,送他一首曲子。”
艙房裡靜悄悄的,隻有江風吹過窗欞的聲音。秦艄公看著女子蒼白的臉,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著,說不出的難受。
“我把《烏啼引》彈給了他的墳聽,”女子的聲音帶著哭腔,“可他聽不見了。”她從懷裡掏出張泛黃的紙,遞給秦艄公,“這是師父寫的曲譜,我一直帶在身上。”
秦艄公接過曲譜,上麵的字跡已經有些模糊,卻透著股遒勁的力道。他雖不識字,卻能看出寫這字的人,心裡定是藏著許多故事。
“姑娘彆太傷心,”秦艄公把曲譜還給她,“你師父和他老友,能有這麼段情分,也算是緣分了。”
女子點點頭,把曲譜小心翼翼地收好。她重新打開琴盒,拿出“月落”,指尖在琴弦上輕輕撥動了一下,琴音清越,像滴落在冰麵上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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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我再彈一遍《烏啼引》給你聽吧。”
秦艄公點點頭,端起茶杯,靜靜地聽著。
這次的琴聲,和剛才不一樣了。沒有了那份急促和迷茫,多了些溫柔和釋然,像江南的春雨,細細密密地灑下來,落在心上,又像北方的秋霜,清清涼涼的,卻帶著股說不清的暖意。琴聲裡,有橋,有水,有兩個人在月下撫琴的影子,還有……一聲悠長的烏啼,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秦艄公聽得癡了,恍惚間,仿佛看見兩個白發老人,坐在月下的楓橋邊,一個撫琴,一個吹笛,笛聲和琴音纏在一起,像兩條久彆重逢的河,終於彙到了一處。
天快亮的時候,琴聲停了。女子把“月落”放進琴盒,對秦艄公說:“老伯,就在這靠岸吧。”
秦艄公點點頭,撐著篙把船往岸邊靠。晨曦透過江霧,灑在水麵上,泛起一層金紅的光。岸邊的楓樹葉紅得像火,被露水打濕了,更顯得鮮豔。
女子下船時,回頭對秦艄公笑了笑,那笑容很輕,卻像晨光一樣,照亮了她蒼白的臉。“多謝老伯。”
“姑娘要去哪?”秦艄公忍不住又問。
“回江南。”女子抱著琴盒,沿著岸邊的石階往上走,“師父還等著我回去呢。”
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楓樹林裡,隻留下一串輕輕的腳步聲,和琴盒上掛著的銀鈴,偶爾發出一兩聲清響。
秦艄公站在船頭,看著她消失的方向,手裡還握著那隻溫熱的茶杯。江麵上,霧氣漸漸散去,露出遠處的城郭和寺院的塔尖。一隻烏鴉從塔頂飛過,發出一聲悠長的啼叫,回蕩在江麵上。
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這樣一個清晨,他在蘇州的橋邊,見過一個撫琴的女子,身邊站著個吹笛的男子,兩人的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長,像一首沒唱完的歌。
秦艄公笑了笑,拿起篙,撐著“江月號”往江心駛去。船槳劃過水麵,攪碎了滿河的晨光,也攪碎了那段藏在琴聲裡的往事。隻有船頭的燈籠,還在輕輕搖晃,像是在低聲訴說著什麼。
您對這個圍繞琴聲和往事的故事是否滿意?如果需要調整情節氛圍、人物情感等,都可以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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