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華揪起的心瞬間落回肚子裡,銀針無聲滑回袖中。
他捧起她淚濕的臉,指腹輕柔拭過眼角,“是為夫思慮不周。隻是嶽父嶽母向來不喜我這女婿,私奔之事又……”
他喉結滾動,將未儘之語化作一聲歎息,“原想待你身子好些,再慢慢說與你聽。”
“真的?”她還是有些不信。
男人無奈苦笑,舉起手指發誓,“我發誓,若有一句虛言,就讓我五雷轟……”
話音未落便被溫軟掌心封住唇。
她氣惱瞪他,“我信還不成,怎得胡亂發誓,呸呸呸!”
他見把人安撫下來,笑容恢複,跟著她呸了三下,然後護著她回去。
深夜,他尋到人,第一句話就是——“你要帶走她。”
不是反問,而是肯定。
在她今天說所謂的“養母”時,他就猜到了仲鴻的心思。
男人坐在椅子上擦拭刀身,察覺他的腳步,抬起眼皮,沒有隱瞞,“是。”
“她是玉衍太女,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存在,而非公子華身邊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女子。”
齊華自然知道了她被人圍堵的事,瞬間明白了為何他會想送她回去。
“師兄還是這般…”他低笑,眼底卻毫無笑意,“見不得弱者受欺。”
“是明珠蒙塵,她從不是也不該是弱者。”
齊華陰冷狡詐,仲鴻光明磊落。
若非他們同為一個師父,絕不可能相交,甚至成為世間最為親密的同伴。
就是因為二人自小的情分,才會讓這場衝突顯得格外沉悶。
仲鴻到底是更偏心自己的師弟的,見到他如今這副偏執模樣,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放下刀,站起身與他平視,“你且問問自己,喜歡的究竟是曾經那個睥睨天下的她,還是如今這個依附於你的她?”
銀輝灑在齊華俊雅的麵龐上,他的表情有一瞬的凝固。
但很快,那抹熟悉的溫潤笑意又浮現在他唇邊:“我喜歡的是她這個人,強大也好,柔弱也罷,隻要是她,我都喜歡。”
他回視對麵的人,語氣浮現涼意,“此行之前,師兄統共才見過殿下幾麵?怎知真正的她,不是現在模樣?”
“我比你和她相處的時間長很多,彆拿出一副比我還了解她的模樣說教——”
齊華聲線驟然陰沉,“我怕自己會做出讓師兄後悔的事來。”
“師兄”二字,他咬得極重。
仲鴻心涼了大半,看著如今的師弟,不知為何,覺得越來越陌生了。
又或者說——從前他認為隻是性子陰沉了點的師弟,也隻是他的偽裝罷了。
如今觸及到關雎雎的事情,他將所有人都視為了敵人,所以不再偽裝。
“等護送我們回到齊都,師兄便回斷山吧……師父他該想你了。”
一場談話,讓這對師兄弟之間氛圍變得生硬。
馬車在崎嶇山路上顛簸搖晃,關雎雎蒼白著臉蜷在齊華膝頭,額角滲出細密冷汗。
他修長手指按在她太陽穴上,力道輕柔卻止不住她喉間翻湧的惡心感。
“停——”她突然揪住他衣襟,“停車!”
齊華幾乎是抱著她跌下馬車,她伏在他臂彎裡乾嘔,將晨間勉強咽下的米粥全吐了個乾淨。
仲鴻沉默遞來水囊,他小心托著她後頸喂水。
她隨意喝了兩口,就不要了,軟靠在他胸膛,眼角下耷,帶著一抹殷紅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