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蔓青指尖交疊著,指節微微泛白。
油燈光暈在她臉上投下搖曳的陰影,襯得她麵色更加蒼白。
她深吸一口氣,終於抬起眼睛看向坐在對麵的沈麥冬。
“我十六歲那年,村裡來了個港城人。”她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夜的寧靜,“他穿著筆挺的西裝,戴著金絲眼鏡,說自己是來內地做生意的富商。”
沈麥冬靜靜地聽著,軍裝領口的風紀扣,一絲不苟地扣到最上麵一顆,在燈光下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
“他叫林誌明,會說一口流利的普通話,還懂幾句英文。”喬蔓青的視線落在油燈跳動的火苗上,“他跟我們說了很多新鮮事,說港城的高樓大廈,霓虹燈光,還有海邊的高級餐廳。”
她聲音漸漸帶上了一絲自嘲,“那時候我多傻啊,一個沒見過世麵的鄉下丫頭,聽著那些天花亂墜的故事,眼睛都直了。”
沈麥冬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開來。
他伸手握住喬蔓青冰涼的手指,無聲地傳遞著溫度。
“他對我特彆關注,總是帶些小禮物,一塊花手絹,一盒雪花膏,都是村裡見不到的稀罕物。”
喬蔓青苦笑一聲,“現在想想,那些東西在港城怕是再普通不過了。可那時候,我覺得那就是天大的好。”
窗外的風突然大了,吹得窗欞輕輕作響。
喬蔓青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沈麥冬立刻起身關緊了窗戶。
“後來呢?”他重新坐下,聲音平靜得聽不出情緒。
“後來......”喬蔓青咬了咬下唇,“他說要帶我過好日子,說港城遍地是黃金,像我這麼漂亮的姑娘,去了肯定能當電影明星。”
她突然抬頭直視沈麥冬的眼睛,“我偷了家裡攢了多年的錢,跟他私奔了。”
“不是因為愛他,而是......而是我太想過上好日子了。我受夠了每天吃糠咽菜,穿補丁摞補丁的衣服。”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幾乎哽咽。
這是原主最不堪的記憶,也是喬蔓青最不願麵對的過往。
因為原主的所作所為,她得一直不停的洗白。
“到了港城我才知道被騙了。”喬蔓青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他根本不是富商,就住在最破舊的筒子樓裡。”
“一間屋子擠了七八個人,我的行李和錢一到手,他就變了臉。”
油燈的火苗突然劈啪炸響,映得喬蔓青臉上淚痕閃閃發亮。
沈麥冬的手緊了緊,但沒有打斷她。
“他......他想把我賣到舞廳陪酒。”喬蔓青渾身發抖,“我就連夜逃了出來。”
“我在港城流浪了三個月。”喬蔓青抹了把臉,“睡過橋洞,撿過垃圾,最後在一家小餐館打黑工,老板娘是個好人,看我可憐就收留了我。”
說到這裡,喬蔓青又不得不佩服原主了。
那段日子,原主每天要洗堆積如山的碗盤,雙手被泡得發白潰爛。
晚上睡在廚房角落的草墊上,蟑螂老鼠從身上爬過都不敢出聲。
“等攢夠了路費,我就偷偷搭漁船回來了。”喬蔓青長舒一口氣,“回到家,爹娘雖然生氣,但還是接納了我。”
“隻是村裡人都知道這事,所以我在老家......名聲很不好。”
說完最後一個字,房間裡陷入長久的沉默。
油燈的光暈在牆上投下兩人交疊的影子,隨著火苗輕輕搖曳。
喬蔓青不敢看沈麥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