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晴公寓的燈光在淩晨顯得格外清冷。林默盤膝坐在地毯上,槐樹靈木芯置於丹田位置,溫潤厚重的青金色光暈如同呼吸般緩緩流轉,滋養著因三日高強度淨化而幾近枯竭的精神。每一次深長的吐納,都仿佛在將康寧院那海量混亂殘念留下的冰冷粘膩感,一點點從靈魂深處逼出、驅散。窗外的城市已陷入沉睡,隻有遠處高架橋上偶爾掠過的車燈,在窗簾上投下轉瞬即逝的光痕。
廚房裡傳來咖啡機低沉的嗡鳴。蘇晚晴穿著寬鬆的居家服,端著兩杯熱氣騰騰的黑咖啡走出來,眼下帶著明顯的青黑,但眼神依舊銳利清醒。她將一杯放在林默身邊的小幾上,自己則捧著另一杯,坐到了電腦前。屏幕上,是“康寧精神場域淨化”項目的完整數據流,各種波形圖和頻譜分析圖密密麻麻。
“精神汙染指數歸零,殘餘能量讀數已降至環境背景值以下。聲波、光譜、磁場的協同效應模型初步驗證成功,數據非常漂亮。”蘇晚晴的聲音帶著一絲完成重大課題後的疲憊與興奮,指尖在觸控板上滑動,調出幾張關鍵節點的能量消散曲線圖,“尤其是你引導磁場梳理的那幾個‘支點’,數據顯示那裡的精神熵值下降速度是指數級的。伏羲傳承對能量節點和場域結構的認知,簡直是為這種大型混亂場域量身定製的‘導航儀’。”
林默緩緩睜開眼,接過溫熱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澀的液體帶著暖流滑入喉嚨,精神為之一振。“導航儀…也需要能源驅動。”他看了一眼光芒略顯黯淡的槐木芯。這三日,這天地靈物承受的壓力不比他小。
“能源補充方案已列入projectji優先級。”蘇晚晴立刻調出另一個界麵,上麵是複雜的能量場模擬圖,“槐木芯的損耗本質是‘生機’輸出過度。我正在篩選幾種可能蘊含溫和生命能量的天然礦石和植物樣本,嘗試建立小型‘充能陣列’模型。另外…”她頓了頓,調出一張模糊的建築結構圖,正是康寧院的地下部分草圖,“趙誌剛那邊傳過來的,很不完整。但結合你感知到的‘地下的東西’,以及陳浩的情報…宏遠的目標,極有可能就埋在主樓地基深處,甚至更深。我嘗試用重力異常和淺層地質雷達數據交叉分析,但乾擾太大,隻能鎖定幾個可疑的‘空洞’區域。”
“不急。耗子那邊應該有進展了。”林默話音剛落,公寓門鎖傳來一陣急促的電子音。陳浩裹挾著一身深夜的寒氣衝了進來,臉上帶著興奮和一絲凝重。
“默哥!蘇姐!搞定了!”陳浩抓起林默那杯咖啡灌了一大口,燙得齜牙咧嘴,“孫守田那老頭,真他娘的是個硬骨頭!也真知道內情!”
他抹了把嘴,壓低聲音:“老頭以前是康寧院資曆最老的護工,乾了幾十年!他說康寧院剛建的時候,挖地基就挖出過邪門東西!不是亂葬崗的骨頭,是…是幾塊刻著鬼畫符的黑石頭!當時就死了兩個工人,死狀極慘,像是被什麼東西活活嚇死的!後來工地就請了‘高人’來看,那高人圍著黑石頭做了場法事,用朱砂混著黑狗血寫了符,把石頭重新埋回了地基最深的地方,還用水泥封死了!臨走前千叮萬囑,說那地方是‘陰眼’,石頭是‘鎮物’,絕對不能動!一動,必有大禍臨頭!”
“黑石頭…鎮物…陰眼?”蘇晚晴立刻調出地質圖,標記著可疑空洞的位置,“埋在地基深處…位置吻合!”
“宏遠地產怎麼知道這個?”林默追問。
“這就是關鍵!”陳浩眼中閃過厲色,“老頭說,這事當年被捂得嚴嚴實實,知道內情的除了死了的工人和那個神秘高人,就隻剩下當時的院長和幾個核心工程人員,後來都調走或去世了。老頭也是因為資格老,又一直留心,才從隻言片語裡拚湊出來的!宏遠地產負責這次拆遷項目的那個劉副總…他爹,就是當年康寧院的一個管後勤的!老頭懷疑,這秘密就是從他爹那傳下來的!宏遠這次拆樓是假,挖那幾塊黑石頭是真!他們以為那是什麼值錢的古董或者寶貝!”
“愚蠢!”蘇晚晴忍不住斥道,“那明顯是某種蘊含強大負麵能量的特殊礦物!被當作‘鎮物’埋在那裡,恰恰說明它的危險性!強行挖出來,後果不堪設想!”她立刻聯想到博物館的儺麵,同樣是封印之物。
“孫老頭死守著他那破房子不肯搬,一是真怕挖出禍事,二也是因為…他兒子孫海。”陳浩歎了口氣,“孫海那小子不學好,欠了一屁股賭債,被宏遠的人捏住了把柄,逼著他在拆遷隊裡當眼線,還讓他去‘勸’他爹。老頭又恨兒子不爭氣,又怕他出事…唉!”
林默沉默著。宏遠地產的貪婪,孫守田的執拗與恐懼,孫海的墮落與無奈…這一切,都圍繞著那幾塊被深埋的、不祥的“黑石頭”。康寧院的淨化隻是清除了表麵的汙穢,真正的“雷”還埋在地下。他需要時間,也需要更強大的力量來應對可能出現的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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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子,孫老頭那邊,暫時盯著,彆讓宏遠的人狗急跳牆。那幾塊石頭…先彆動。”林默做出決斷。
“明白!”陳浩點頭。
窗外的天空泛起一絲灰白。緊繃的神經一旦放鬆,疲憊便如潮水般湧來。林默和蘇晚晴都需要休息。陳浩也哈欠連天地告辭離開。
這一覺,林默睡得並不安穩。混亂的精神殘念碎片、疫鬼麵具獰笑的青銅臉龐、還有那深埋地下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黑石頭”,在夢境中交織翻騰。直到被窗外透進來的、帶著暖意的陽光喚醒,才感覺沉重的精神恢複了幾分清明。
洗漱完畢,饑腸轆轆。林默和蘇晚晴默契地選擇了樓下那家熟悉的“老張記”早餐鋪。清晨的空氣帶著涼意和食物的香氣,小店裡人聲鼎沸,蒸籠冒著騰騰白氣,油條在鍋裡滋滋作響,一派生機勃勃的市井煙火氣。兩人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要了豆漿油條和小籠包。
剛咬了一口鬆軟的油條,林默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是母親張秀蘭打來的。
“小默啊,起床了沒?吃早飯了嗎?”母親的聲音總是帶著江南水鄉特有的溫軟腔調。
“正吃著呢,媽。家裡都好吧?”
“好,都好!豬都活蹦亂跳的,你爸說艾草熏了真管用,豬圈都沒啥味兒了!”母親的聲音透著輕鬆,隨即又壓低了些,“就是…村東頭老李家,昨天夜裡…他家那看門的大黃狗,不知怎麼的,突然瘋了似的叫了半宿,天亮被人發現…死了。”
林默咀嚼的動作頓住了,心頭那根剛放鬆的弦瞬間繃緊!狗死了?!
“怎麼死的?”
“說是…自己把自己脖子都咬爛了!血糊糊的,嚇死個人!獸醫來看也說不清,隻說像是…像是中了邪,自己把自己活活咬死的!”母親的聲音帶著後怕,“小默啊,媽這心裡頭…總覺得不踏實。你說上次豬瘟剛過去,這又…咱家不會有事吧?”
“媽,彆瞎想。用艾草把家裡角角落落再熏一遍,特彆是豬圈和狗舍附近。我…過兩天一定回去看看。”林默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又是非正常死亡!狗比人更敏感…儺麵溢散的那一絲疫鬼怨念,對生靈的影響遠比他預想的更隱蔽、更惡毒!青禾鎮暫時沒事,但源頭…必須儘快解決!
“哎!好!媽這就去弄!你自己在外麵也小心點啊!帶晚晴回來吃飯!”母親絮叨著掛了電話。
林默放下手機,臉色微沉。蘇晚晴看著他:“青禾鎮?”
“嗯。狗,自己咬死了自己。”林默的聲音很低。
蘇晚晴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秀眉緊蹙:“怨念汙染對低等生物神經係統的侵染效應…比預想的更直接。儺麵的封印必須確保萬無一失!我晚點再聯係周倩,確認他們的供奉流程有沒有嚴格執行!”
兩人心事重重地吃完早餐。剛走出“老張記”熱氣騰騰的門簾,準備穿過馬路回公寓。就在這時,一個身影擋在了他們麵前。
來人是一位老者,約莫六十上下。身材瘦高,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藏青色中式褂子,腳上是千層底布鞋。麵容清臒,顴骨微凸,眼窩深陷,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如同兩點寒星,深不見底。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兩道幾乎連在一起的濃黑眉毛,斜飛入鬢,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陰鬱之氣。他就那麼靜靜地站在清晨的人流中,卻仿佛自帶一個隔絕喧囂的氣場,周圍熙攘的行人都不自覺地繞開了他。
“林默小友?”老者開口,聲音不高,帶著一種奇特的沙啞磁性,如同砂紙摩擦,清晰地傳入林默和蘇晚晴耳中。他的目光直接落在林默身上,銳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靈魂深處。那目光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探究、審視,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