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紅”養老院的硝煙尚未散儘。張建軍被趙正剛的人銬走時,那雙渾濁眼睛裡一閃而逝的、混雜著解脫與刻骨怨毒的眼神,如同冰冷的針,刺在每一個參與者的心頭。玄學會“貪狼”派出的滅口者成了階下囚,吐露的情報有限,卻坐實了張建軍與“陽光花園”慘案的關聯,以及玄學會對這樁舊案非同尋常的關注——他們似乎想掩蓋什麼,或者,張建軍身上藏著他們需要的東西。
天機閣內彌漫著大戰後的疲憊與更深的疑雲。陳浩胳膊上纏著繃帶,齜牙咧嘴地灌著功能飲料,嘴裡罵罵咧咧:“媽的,那孫子指張建軍)嘴比死人骨頭還硬!趙隊輪番上陣,心理專家、測謊儀都用上了,屁都沒崩出來一個!就死魚一樣瞪著天花板,問他周海明一家,問他和玄學會,問啥都搖頭!邪了門了!”
蘇晚晴則全神貫注在光屏前,指尖飛舞,調取著從養老院行動中繳獲的、那兩個“設備維護人員”攜帶的電子設備殘骸數據。“‘貪狼’的滲透程序非常專業,目標很明確:癱瘓養老院監控,製造小範圍混亂,同時植入了一個微型定位信號發射器…發射頻率指向張建軍身上的一個…老式懷表?”她眉頭緊鎖,將分析結果投射出來,“懷表本身沒發現異常,很普通的舊物。但玄學會如此大費周章,甚至不惜暴露行動也要定位它…這懷表肯定有問題!趙隊已經讓人把表送檢了,裡裡外外查了八百遍,物理層麵沒發現夾層、芯片或者特殊物質。”
“懷表…”林默站在窗邊,望著樓下楓林公園裡漸漸亮起的路燈,晚風帶著涼意。他體內的昆侖寒氣與地火玉髓仍在緩慢地、頑固地互相傾軋,每一次靈覺的劇烈波動都會牽動隱痛。張建軍那張麻木的臉,滅門案的血腥卷宗,玄學會的陰魂不散,以及那個神秘的懷表,如同亂麻糾纏在一起。他需要一點…安寧,一點能讓他暫時抽離這沉重漩渦的錨點。
“我回趟家。”林默轉過身,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陪爸媽吃頓飯,住一晚。這邊…你們盯著。”
蘇晚晴立刻理解了他眼底深藏的疲憊,點點頭:“去吧。張建軍那邊趙隊會深挖。懷表的事,我再試試從能量場層麵分析,看能否找到‘貪狼’如此在意它的原因。”她頓了頓,補充道,“替我跟叔叔阿姨問好。”
陳浩也收起嬉皮笑臉:“默哥放心去!我盯著網上的動靜,‘貪狼’吃了這麼大虧,指不定憋著什麼壞屁呢!”
林默老家的小城,距離江州不過一小時車程。暮色四合時,他推開了熟悉的家門。飯菜的香氣和明亮的燈光瞬間包裹了他,驅散了身上沾染的寒意。
“小默回來啦!”林母圍著圍裙從廚房探出頭,臉上是純粹的喜悅,昨夜養老院的驚魂似乎已被刻意遺忘,“快洗手!菜馬上好!你爸剛去樓下買你最愛吃的鹵鴨脖了!”
林父很快提著袋子回來,看到兒子,隻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儘在不言中。飯桌上擺滿了家常菜:紅燒排骨油亮誘人,清炒時蔬翠綠爽口,熱氣騰騰的紫菜蛋花湯。沒有山珍海味,卻是林默此刻最需要的慰藉。
飯桌上的話題刻意避開了沉重。林母絮叨著隔壁王阿姨家的孫子又考了第一,樓下的李大爺養的花開了多少朵。林父則關心地問了問林默和蘇晚晴的“工作”順不順利,身體好不好。林默笑著回應,撿些輕鬆的事說,比如陳浩又鬨了什麼笑話,蘇晚晴實驗室裡養的金魚又胖了一圈。溫馨的煙火氣一點點熨帖著他緊繃的神經。
晚飯後,林默主動收拾碗筷,林母則從臥室裡拿出一個小巧的紅色錦囊,不由分說地塞進林默手裡。
“拿著,媽給你求的。”林母眼神裡帶著母親的固執和擔憂,“就在咱家後麵那個小土地廟,請老師傅重新開過光的!裡麵是廟裡供過的香灰,還有一道平安符…那師傅說,最是驅邪避凶,保平安的!你…你帶在身邊,彆嫌媽迷信。”
錦囊入手微沉,帶著淡淡的香火氣息。林默沒有推辭,他清晰地感受到錦囊裡蘊含著一絲極其微弱、卻非常純淨的“守護”意念,如同土地廟裡那縷綿延不絕的香火,微弱卻執著。這並非伏羲天機術那般磅礴的力量,卻帶著人間最樸素的祈願。
“謝謝媽。”林默鄭重地將錦囊放進貼身的衣袋裡,那股微弱的暖意似乎真的稍稍驅散了他識海深處那糾纏不休的寒氣與玉髓的灼痛。“我會帶好的。”
林父也默默遞過來一個嶄新的保溫杯:“裡麵泡了點參片枸杞,你媽非讓帶的。年輕人…也彆太拚。”樸實的關心,沉甸甸的。
夜色漸深,小城陷入寧靜。林默躺在自己熟悉的舊床上,窗外偶爾傳來幾聲遙遠的狗吠。父母的呼吸聲在隔壁房間均勻而安穩。這是他力量的源泉,也是他必須守護的底線。他閉上眼,嘗試引導昆侖寒氣與地火玉髓的力量,在母親給予的那縷微弱卻堅定的“守護”意念調和下,兩股力量的衝突似乎真的緩和了一絲,如同狂暴的河流被引入了一道平緩的引水渠。疲憊如潮水般湧來,他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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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林默告彆父母,帶著滿身的暖意和那個小小的錦囊返回江州。剛踏入天機閣,還沒來得及喝口水,趙正剛的加密通訊請求便急促地閃爍起來,同時響起的還有“桃都”係統低沉而持續的警報嗡鳴!
光屏亮起,趙正剛的麵容異常嚴肅,背景似乎是指揮中心的大屏幕,上麵不再是某個城市的地圖,而是一幅覆蓋著全球的、動態的能量分布熱力圖!無數代表“精神能量”濃度的光點如同星辰,然而,在這片“星辰”之間,卻突兀地分布著一些令人心悸的、深邃的暗斑!如同宇宙中的黑洞,貪婪地吞噬著周圍的光。
“林默,蘇博士,情況緊急!”趙正剛的聲音沒有絲毫寒暄,“‘桃都’係統的全球精神能量場監測網絡,在過去24小時內,偵測到全球範圍內,共計17處異常‘精神空洞’區域!位置分散,包括西伯利亞凍土區邊緣、亞馬遜雨林深處、撒哈拉沙漠腹地、甚至…南極洲的乾穀!”
他調出幾個“空洞”的放大圖。熱力圖上,這些區域的“精神能量”濃度指數低得嚇人,幾乎歸零,形成了一個個清晰的、邊界相對規整的圓形“真空區”。與它們周邊相對“明亮”的區域形成了刺眼的對比。
“技術分析報告顯示,”趙正剛繼續道,語氣凝重,“這些‘空洞’區域,並非自然形成的精神能量低窪區。它們的能量流失模式呈現‘定向抽吸’特征!能量被以極高的效率、極其隱蔽的方式抽離,目標指向…某種未知的‘接收端’!其抽吸效率和目標指向的精準性,遠超之前玄學會‘竊取地脈能量’的技術!更像是…在直接掠奪‘靈魂能量’或‘意識信息殘留’!”
“竊魂!”蘇晚晴瞬間給出了定義,臉色發白,“玄學會的‘竊脈’行動升級了!他們不再滿足於地脈能量,開始直接掠奪那些飄散在天地間、未能歸序的亡魂信息和殘餘能量!”她立刻調出“桃都”的原始數據流,手指飛速操作驗證趙正剛的情報,屏幕上的暗斑觸目驚心。
就在這時,客廳裡傳來一陣嬉鬨聲。是陳浩帶著童童來了。童童似乎特彆喜歡天機閣,正拿著陳浩給他買的彩色蠟筆,趴在一張小桌子上塗塗畫畫。
“默哥!蘇姐!看我給童童買的新蠟筆…”陳浩的聲音在看到光屏上那幅布滿“黑洞”的全球地圖和趙、蘇兩人凝重的表情時戛然而止,“呃…出啥大事了?”
沒人回答他。蘇晚晴和趙正剛的注意力完全被這升級的威脅攫住。
“更麻煩的是,”趙正剛的聲音更沉了,“這些‘精神空洞’的形成速度在加快!最初監測到的隻有3處,24小時內激增到17處!而且…有證據表明,這種‘抽吸’行為本身,正在進一步加劇其影響區域內活人的精神萎靡、記憶衰退、甚至誘發短期認知障礙!就像…被連帶抽走了部分‘生氣’!”
就在這時,一直安靜畫畫的童童忽然抬起頭,大眼睛望向那幅布滿“黑洞”的全球地圖,小臉上露出一絲困惑和不安。他丟下蠟筆,邁著小短腿跑到蘇晚晴腿邊,拽了拽她的衣角,然後舉起自己剛剛畫好的畫。
“蘇蘇阿姨,看…好多人…排隊…”童童的聲音軟糯,卻帶著一種孩子特有的、令人心頭發緊的認真。
蘇晚晴低頭看去,瞬間如遭雷擊!
童童的畫紙上:
無數個歪歪扭扭、隻有簡單線條勾勒的火柴小人,密密麻麻,排成一條條長長的、扭曲的隊伍。
隊伍延伸的儘頭,是一個巨大的、方方正正的電腦機箱!機箱的側板被童童用鮮紅的蠟筆粗暴地畫出了一道巨大的、猙獰的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