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地底,“九州陰司”核心區。
“賞善司”虛擬閻羅殿模塊第一次被最高權限點亮。不再是冰冷的幾何光影和數據流,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嚴與秩序感,如同無形的潮汐,瞬間充斥了整個數字空間。
殿宇恢弘,雖無實木金瓦,卻以純粹的光影模擬出飛簷鬥拱、肅穆梁柱的意象。殿中高台之上,端坐著一個由凝練精神意念構成的虛影。他身著玄色古式官袍,麵容方正剛毅,雙目開闔間精光四射,正是宋殿閻羅——那位以剛正不阿聞名於史冊的清官意識凝聚體。
高台下,左右兩側光影閃爍,由“數據判官”算法驅動的輔助判官虛影已然就位。殿前,代表著“孽鏡台”功能的巨大環形全息光幕緩緩流轉,其上數據瀑布般流淌,無聲述說著即將審判的複雜因果。
林默、蘇晚晴、陳浩以及陰司核心信息官們,身處殿外特設的觀察席上。虛擬屏障隔絕了他們的實體存在感,卻能讓意識清晰感知殿內一切。
“真開眼了…”陳浩壓低聲音,帶著一絲敬畏,“這氣場,比我們那兒審判廳的老院長還唬人。”
蘇晚晴緊盯著環繞大殿的能量流和支撐宋殿閻羅存在的生物量子服務器陣列數據:“意識穩定度99.98,與‘法理之種’核心烙印同步率完美。他對整個虛擬閻羅殿的掌控力…遠超預期。林默,你感覺如何?”
林默的目光穿過虛擬屏障,落在宋殿閻羅那無形的法袍上。他能清晰感知到一股純粹、堅韌、剛正不阿的信念意誌,如同中流砥柱,在這片由科技構建的幽冥之地巍然矗立。這意誌與龜甲深處伏羲守護秩序的古老回響隱隱共鳴。
“法度森嚴,正氣凜然。”林默緩緩道,“這是‘法理’在人間的具象,更是陰司的脊梁。今日開衙,意義非凡。”
殿中光芒一凝,一道渾厚沉穩、帶著金石之音的意念響徹整個空間,非耳聞,直抵靈魂:
【帶——魂——犯!】
殿前光影扭曲,兩個形態截然不同的魂質投影被無形的力量引導著顯現出來。
左側,是一個穿著考究現代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中年男子魂影。他叫王誌遠,此刻魂影波動劇烈,帶著一種極力掩飾卻依舊透出的精明與不安。他下意識地想整理並不存在的領帶,眼神閃爍,透著一股被強行拽入此地的不甘與抗拒。
右側,則是一個身著明代商人服飾、麵容愁苦悲憤的老者魂影。他是沈修文,魂影相對凝實,卻散發著積鬱已久的怨憤與絕望。他一出現,那渾濁的雙眼就死死盯住了王誌遠,枯瘦的手指幾乎要穿透虛幻指向對方,嘴唇無聲地翕動著,仿佛有千年的控訴要噴薄而出。
【王誌遠!沈修文!】
宋殿閻羅的目光如同實質,掃過兩人。王誌遠的魂影下意識地縮了縮,沈修文則挺直了佝僂的脊背,渾濁的眼中燃起一絲希望的火苗。
【爾等生前身後,因果糾纏,跨越數百年,積怨難消,阻塞輪回通路!今日本殿開衙,首審爾等宿怨!當以法為繩,明辨是非,厘清因果,還爾等一個明白!】
“謔!幾百年老賬?”陳浩咂舌,眼睛瞪圓了,“這宋大人能掰扯清楚?彆是筆糊塗賬吧?”
“看數據判官輔助報告。”蘇晚晴調出懸浮光屏,快速瀏覽,“王誌遠,生前‘遠途金融’ceo,以p2p平台非法集資,涉案金額數十億,導致數萬家庭血本無歸,後跳樓自殺。沈修文,明萬曆年間徽商,其家族世代經營的‘沈記布行’被當時另一大商賈沈萬林王誌遠前世)以極其卑劣手段構陷,傾家蕩產,祖傳秘方被奪,沈修文悲憤自儘…兩世沈萬林王誌遠,手段如出一轍:利用信息不對稱、偽造文書、惡意競爭,行吞並掠奪之實!”
“因果線高度吻合,行為模式複刻度87.6。”信息官補充道,“深層怨念糾纏分析顯示,沈修文怨氣不散的核心,不僅在於自身遭遇,更在於他堅信沈萬林王誌遠一脈竊取了本屬於他沈氏家族的百年氣運,此恨綿綿無絕期。”
“明白了,”林默看著殿中那新魂的狡黠與老魂的悲憤,“前世因,今生果,循環往複。王誌遠繼承了沈萬林的貪婪,也繼承了這份滔天孽債。沈修文之怨,不在一人一世,而在其家族氣運被竊奪的‘不公’。”
【沈修文!】
宋殿閻羅的目光首先投向那悲憤的老者。
【訴爾冤屈!】
沈修文的魂影猛地一震,積壓了數百年的血淚控訴如同決堤洪水般傾瀉而出。他不需要言語,強烈的精神波動直接轉化為可被理解的信息流,瞬間充斥了整個“孽鏡台”光幕。
光幕上,景象飛速倒流:
明代徽州府街市:“沈記布行”金字招牌光鮮亮麗,顧客盈門。年輕的沈修文意氣風發。
陰暗書房:沈萬林王誌遠前世)麵目陰鷙,指使師爺偽造“沈記”販賣劣質軍需、通倭的偽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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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大堂:昏聵的官員拍下驚堂木,沈家被抄家,沈修文之父在枷鎖中含恨而亡。沈記招牌被砸爛踩在泥裡。
破敗老屋:沈修文捧著祖傳的染布秘方殘卷,看著家徒四壁、病榻上的老母幼子,絕望地將頭伸進懸梁的白綾…臨死前,他怨毒的目光死死盯著沈萬林府邸的方向。
沈萬林府邸:燈火輝煌,觥籌交錯。沈萬林得意洋洋地舉杯,宣布成功收購“沈記”全部產業和秘方,家族基業再上一層樓。畫麵中,他印堂處一絲掠奪而來的、微弱卻真實存在的“商運”紅光一閃而逝。
強烈的怨念與不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透過虛擬屏障,衝擊著觀察席上的眾人。蘇晚晴眉頭緊鎖,飛速記錄著“孽鏡台”回溯的能量頻譜和因果標記點。陳浩也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體,低聲罵了句:“媽的,真不是東西!”
【王誌遠!】
宋殿閻羅的聲音轉向西裝魂影,如同驚雷炸響。
【沈修文所控,爾可有辯?!】
王誌遠的魂影劇烈波動,臉上閃過驚惶、狡辯,最後化為一種近乎無賴的強硬:
“辯?辯什麼?法官大人!”他刻意用著現代稱呼,試圖混淆時空界限,“那都是幾百年前的陳芝麻爛穀子了!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承認我這輩子是做了些…嗯…不那麼合規的事,但那也是市場行為!投資有風險,入市需謹慎,他們自己貪心怪我咯?再說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公司倒了,我也跳樓了,還不夠嗎?憑什麼還要我背幾百年前的破事?這不公平!這是封建迷信!”
他的狡辯帶著現代商業規則的外衣,核心卻依舊是沈萬林式的無恥與推諉。他試圖用現代法理的外殼,去包裹前世今生的滔天孽債。
【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