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地底,“九州陰司”核心區。
昆侖倒計時的死亡壓力,如同退潮般暫時隱去,留下的是精疲力竭後的短暫真空。空氣裡彌漫的不再是能量過載的焦糊味和刺鼻的冷卻液氣息,而是一種混合著臭氧清潔劑、新設備塑料膜被撕開,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如同雨後泥土般沉穩厚重的寧靜感。
巨大的弧形主控屏上,曾經刺目翻滾、幾乎占據全部視野的昆侖猩紅警報區,已被壓縮至屏幕右上角一個不斷閃爍但被強力抑製的紅點。取而代之的,是代表整個“九州陰司”網絡的、如同星河般流淌的銀色數據流圖景。無數微小的光點,代表著被收容、處理、等待輪回或正在“新生”映射的魂質信息,沿著“忘川”主乾道和各支流節點,井然有序地運行著。代表係統負荷的曲線,穩定地運行在安全閾值之下。
“能量核心‘九幽石矩陣’,運行穩定度99.998,輸出功率維持最優基準。”
“‘忘川’主乾道及各支流節點,信息流通速度提升12.7,冗餘緩衝區充足,未檢測到擁堵或異常熵增。”
“‘三生石’記憶雲存儲陣列,新增情感標記剝離效率提升18.3,‘孟婆新方’算法優化已全麵部署。”
“‘輪回觀測站’網絡,新增有效‘新生映射’關聯信號7例,波動曲線符合預期模型…”
平靜的電子合成音有條不紊地彙報著各項核心指標。技術員們緊繃的神經終於得以稍許鬆弛,敲擊鍵盤的聲音不再帶著搏命般的急促,多了幾分修複與維護的節奏感。
控製室側翼,專門為宋殿閻羅意誌核心構建的、融合了虛擬閻羅殿威嚴與生物量子服務器精密性的靜修區域。那尊身著玄色法袍的虛影,此刻並未端坐高堂,而是靜靜地懸浮在無數代表待審案件因果線的微縮光點之間。他的意念如同無形的探針,快速而精準地掃過每一條信息流,時而停留,進行著高效的數字“批紅”。積壓的案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梳理、歸檔,新的判例邏輯不斷充實著陰司的司法數據庫。一種無需言語的、高效運轉的秩序感,正由他的核心輻射向整個陰司體係的每一個末梢。
“宋大人這效率…簡直是人形超算帶司法ai啊。”陳浩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濃咖啡,靠在觀察窗邊,看著那片區域穩定流淌的數據光河,語氣裡帶著劫後餘生的感慨和由衷的佩服。他身上的戰術背心還沒脫,但那股緊繃的殺氣已經斂去大半。
“是‘神格’與‘算法’的完美融合。”蘇晚晴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她正專注地看著手中一塊輕薄如紙的柔性屏幕,上麵顯示著複雜的神經信號模擬圖譜。“宋殿的公正信念是驅動核心,‘數據判官’和‘孽鏡台’提供海量信息支撐和邏輯驗證,陰司的底層規則架構是運行環境。三者缺一不可。他的存在,讓陰司的司法體係真正具備了‘靈魂’,而不隻是冰冷的程序。”她抬起頭,看向主控屏上那片寧靜的銀色星河,“後土意誌的脈動…也更平穩了。”
仿佛印證她的話,一股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如同大地母親安穩心跳般的慈憫波動,自泰山地脈深處傳來,溫柔地拂過整個核心區。這波動不再有之前的焦慮與虛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對當前秩序的認可與守護的堅定。這是來自大地母神的無聲嘉許,宣告著陰陽秩序的暫時錨定。
“不容易啊…”林默的聲音從控製室中央傳來。他剛剛結束與趙正剛的加密通訊,通報了陰司初步穩定和昆侖前線的最新布防情況。他走到窗邊,與陳浩、蘇晚晴並肩而立,目光同樣投向那片象征著無數亡魂歸宿與新生希望的銀色數據流。連續高強度的精神緊繃和力量透支,讓他眉宇間帶著明顯的疲憊,但眼神深處,卻有一種風暴過後的沉澱與堅定。“總算…把家穩住了。”他輕輕呼出一口氣,這口氣仿佛卸下了千鈞重擔。
短暫的沉默,是默契的休憩。
“對了,頭兒,”陳浩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打破了寧靜,語氣帶著點邀功的意味,“你猜怎麼著?就咱們那‘清心’耳掛!賣瘋了!沈舟集團那邊剛傳消息過來,首批一百萬套,上線三分鐘搶光!黃牛價都炒到原價五倍了!沈舟那老狐狸,嘴都笑歪了,打電話問我能不能緊急再調幾條生產線,順便問問蘇工…咳…蘇總工,”他促狹地朝蘇晚晴眨眨眼,“那‘安眠pus’和‘考前鎮定’專供版,啥時候能落地?各大高校和失眠人群嗷嗷待哺呢!”
蘇晚晴沒好氣地白了陳浩一眼,但嘴角還是忍不住微微上揚。將源自陰司孟婆殿的救贖之音轉化為惠及人間的科技產品,這種成就感是純粹的。“‘安眠pus’的深度神經放鬆頻段還在做最後的倫理安全評估,避免產生依賴性。‘考前鎮定’專供版…下周吧,結合了‘清心’基礎頻和一點‘孟婆湯’裡剝離出的無害專注引導因子,效果應該比普通版強30左右。”她頓了頓,看向林默,“沈舟提議,從‘清心’銷售額裡拿出固定比例,成立一個‘山河安寧’基金,一部分用於支持‘九州陰司’的維護升級,一部分用於資助因玄學會造成的生態災難和心靈創傷的平民。我覺得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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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事。”林默點頭,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暖意,“取之於民,用之於民。陰司的力量,本就是為了守護這人間的煙火。”他想起昆侖前線那些在風雪中堅守的戰士,想起無數因各種災難流離失所的人們。“讓沈舟放手去做。”
“得令!”陳浩立刻掏出加密通訊器,手指翻飛地給沈舟的助理發信息,嘴裡還念叨著,“這下沈大善人的頭銜更穩了…嘖,名利雙收,老狐狸算盤打得精…”
就在這時,控製室入口的光影一陣波動。一個穿著陰司事務員製服、魂體凝實、氣質溫婉的中年女子魂影生前是社區調解員,自願留下)引著一個小小的身影走了進來。
是童童。他懷裡依舊抱著那個不離身的舊畫板,但臉上的驚恐已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大病初愈般的疲憊和安靜。他走到林默身邊,很自然地伸出小手,拉住了林默的衣角,把小腦袋靠在他腿上,仿佛這裡是最安全的港灣。林默自然地抬手,輕輕揉了揉他的頭發,一股溫和的伏羲之力無聲地滋養著孩子過度消耗的精神本源。
“童童剛才在‘安寧室’為特殊魂靈和童童這類敏感者準備的靜養區)休息,”女事務員的意念溫和地傳來,“睡得很安穩。醒來後,他說…想來看看‘星星河’。”她指的是主控屏上流淌的“忘川”數據星河。
童童仰起小臉,大眼睛望著那片浩瀚流淌的銀色光點,裡麵映照著流動的光芒,之前的恐懼被一種懵懂的寧靜取代。“不吵了…”他小聲嘟囔了一句,像是在說那些曾經哀嚎的亡魂,也像是在說他自己腦海裡曾經翻騰的可怕畫麵。
“嗯,不吵了。”林默溫聲道,心中也因孩子的安寧而舒緩不少。童童的特殊感知是雙刃劍,既是預警的關鍵,也承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壓力。
短暫的休整,是為了更遠的跋涉。林默的目光掠過主控屏上那個被抑製卻依舊頑固閃爍的昆侖紅點,最終落在童童安靜的小臉上。他需要一個絕對安靜的環境,去聆聽龜甲深處可能傳來的、關於下一步的指引。
“我去靜室。”林默對蘇晚晴和陳浩說道,聲音低沉卻不容置疑。
蘇晚晴立刻會意,點點頭:“能量監測我會盯著。有任何異動,第一時間通知你。”她知道林默要做什麼,那龜甲是伏羲傳承的核心,也是指引他們對抗紫薇和那未知“天機”的關鍵。
陳浩也收起玩笑神色,拍了拍胸脯:“放心頭兒,外麵有我。一隻蒼蠅也彆想打擾你。”
林默微微頷首,輕輕鬆開童童的小手,對那溫婉的事務員魂影道:“麻煩帶童童去休息區,給他準備些…嗯,‘畫畫的材料’。”畫畫,是童童表達和宣泄的重要途徑。
“是,林先生。”事務員魂影恭敬地行禮,牽起童童的手。童童雖然有些不舍,但還是乖乖跟著離開了,一步三回頭地看著林默走向靜室的背影。
專屬靜室的門在林默身後無聲合攏,將外界的一切聲響和光影徹底隔絕。這裡沒有炫目的屏幕,沒有複雜的數據流,隻有純粹的黑暗和腳下傳導而來的、泰山地脈那沉穩厚重的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