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冰窖驚雷:帝星重燃
北平,燕王府地下冰窖。
死寂。唯有巨大冰塊緩慢融化的細微水聲,如同時間的歎息,滴落在冰冷的地麵。禦醫早已被屏退,道衍和尚姚廣孝)獨自一人,枯瘦的身影在幽藍的冰光下如同融入背景的剪影。他靜立於巨大的梓宮之前,烏黑的佛珠在指間緩緩撚動,發出幾不可聞的沙沙聲,仿佛在計算著天地間無形的棋局。新帝朱高燧的忌憚,徐承安的異變,金陵的魔劫,散落的玉璽碎片…千頭萬緒,皆在他古井無波的眼眸深處翻湧。
新帝登基的喧囂似乎被厚厚的冰層隔絕,此地隻餘下一位帝王永恒的沉寂與一位黑衣宰相無言的守護或者說…掌控)。
突然!
“哢嚓——!”
一聲極其輕微、卻在這絕對死寂中清晰無比的碎裂聲,如同驚雷般炸響!
聲音的來源,並非冰塊融化,而是…那巨大的、由陰沉木打造、覆蓋著明黃錦罩的梓宮!
道衍撚動佛珠的手指,猛地僵住!他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瞬間爆射出前所未有的精芒,死死盯向梓宮!
隻見梓宮頭部位置的厚重棺蓋邊緣,一道細密的、如同蛛網般的裂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開來!裂紋之中,隱隱透出一絲微弱卻無比灼熱的…暗金色光芒!
這光芒並非燭火,更非冰晶幽藍,而是帶著一種沉睡的火山即將噴發、內斂到極致卻又即將破繭而出的…帝王龍氣!
“不可能…”道衍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絲罕見的驚疑,腳步下意識地向前邁出半步。他親手確認過朱棣的駕崩,油儘燈枯,脈息斷絕,絕無生還可能!這異變…
“轟——!!!”
未等道衍念頭轉完,一聲沉悶如雷的巨響轟然爆發!那覆蓋著明黃錦罩的巨大棺蓋,竟被一股沛然莫禦的巨力由內而外…硬生生掀飛!沉重的棺蓋如同被無形巨掌拍飛,呼嘯著砸向遠處的冰牆,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冰屑四濺!
冰窖內寒氣激蕩,白霧彌漫!
道衍瞳孔驟縮,寬大的黑色袈裟被氣浪吹拂得獵獵作響!
彌漫的冰霧寒煙之中,一道身影,緩緩從破碎的梓宮內…坐了起來!
朱棣!
他依舊消瘦,深陷的眼窩下是濃重的陰影,臉頰顴骨高聳,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久不見天日。身上隻穿著入殮時的素白單衣,在冰窖的寒氣中顯得格外單薄。然而,他此刻睜開的雙眼,卻如同黑暗中點燃的兩盞金燈!
那雙曾經銳利如鷹、睥睨天下的眼眸,此刻燃燒著一種近乎實質的、暗金色的火焰!那是沉寂的龍氣被強行點燃、燃燒生命本源所迸發出的…不滅帝魂!威嚴、霸道、帶著一絲被死亡戲弄後的滔天怒意,以及…洞穿一切的冰冷神視!
他的目光,如同兩柄燒紅的利劍,瞬間穿透彌漫的寒霧,精準地…釘在了道衍身上!
“道…衍…”一個沙啞、乾澀,如同砂礫摩擦的聲音,從朱棣乾裂的唇間擠出。每一個字都帶著沉重的威壓,仿佛蘊含著千鈞之力。“朕…睡了…多久?”
道衍的心臟,在朱棣目光鎖定的瞬間,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饒是他心機深沉如淵,算計通神,此刻麵對這死而複生、龍氣重燃的帝王,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他迅速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枯瘦的臉上瞬間恢複平靜,甚至浮現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驚喜”與“悲憫”。
他緩緩躬身,行了一個無可挑剔的大禮,聲音帶著一絲“激動”的顫抖:“陛下…陛下洪福齊天!真龍豈會久困幽冥?自陛下龍馭…呃…聖體抱恙,至今已有七日!天佑大明!陛下蘇醒,實乃江山社稷之福!萬民之幸!”他絕口不提自己掌控新朝、趙王登基之事,言語間將朱棣的“駕崩”巧妙轉化為“聖體抱恙”。
“七日?”朱棣的眉頭猛地一擰,眼中暗金火焰劇烈跳動了一下。七日!足以發生太多事情!他感受著體內如同熔爐般燃燒卻後繼乏力的虛弱感,這是強行點燃生命本源的後遺症。他需要信息,立刻!
“太子…如何?”他問出最關心的問題,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太子殿下…為國捐軀,薨於北平城下…”道衍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恰到好處的沉痛。
朱棣的身體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眼中的暗金火焰瞬間黯淡了一瞬,仿佛被澆了一盆冰水,那深沉的痛楚幾乎要溢出眼眸。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火焰雖弱,卻更加冰冷、更加銳利!
“高煦?”
“漢王殿下勾結白蓮妖人,引遼東叛軍圍攻北平,已被張玉將軍擊潰,重傷遁逃,生死不明,臣已命錦衣衛全力搜捕。”
“金陵?”
“金陵…遭逢大劫…”道衍的聲音更加沉重,快速而精準地概述了幼帝化魔、太後罹難、玉璽崩碎、魔物肆虐的恐怖景象,隱去了自己扶持趙王登基的細節,隻強調“國不可一日無君,值此危難,臣等與留守重臣暫奉趙王監國,以待陛下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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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燧…監國?”朱棣的嘴角勾起一抹極其冰冷的弧度,目光如刀,再次刺向道衍,“好…好一個‘以待朕蘇醒’!道衍,你…做得很好!”這“很好”二字,重若千鈞,充滿了帝王的怒火與冰冷的質疑。道衍扶持趙王,掌控權柄,這七日,豈是“監國”二字能輕描淡寫?
道衍深深躬下身,姿態謙卑到了極致:“臣惶恐!值此非常之時,唯以社稷為重,行非常之事。陛下既已蘇醒,臣自當奉還權柄,聽憑陛下聖裁!趙王殿下純孝仁厚,臨危受命,夙夜憂歎,隻盼陛下早日康複,主持大局!”
他將姿態放得極低,點明自己是為國事暫代,趙王隻是“臨危受命”且“純孝仁厚”,將朱棣可能的怒火引向“不得已”和“為子分憂”的方向。
朱棣沒有再說話,隻是用那雙燃燒著暗金火焰的眼眸,死死盯著道衍低垂的頭顱。冰窖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帝王沉重的呼吸聲和冰塊融化的滴水聲。無形的壓力如同山嶽,壓在道衍身上。這位算儘天機的黑衣宰相,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在真正複蘇的帝星麵前,一切算計都可能被那純粹的、霸道的龍威…碾得粉碎!
二、偏殿驚魂:冰魔噬親
就在冰窖內帝星重燃、暗流洶湧的同時,相隔不遠的另一處偏殿冰窖內,異變已至高潮!
幽藍的光芒如同沸騰的液體,充斥著整個空間!冰棺早已化為滿地碎片。那個由徐承安軀體異化而成的“怪物”,此刻已完全站起!
它或許已不能稱之為“他”)的身軀被厚重、猙獰、不斷增生的幽藍冰晶鎧甲完全覆蓋,隻在麵部留下兩個旋轉著吞噬光熱的幽藍漩渦。冰晶鎧甲上布滿了尖銳的冰刺,關節處湧動著粘稠的幽藍能量。一股冰冷、混亂、帶著強烈“饑餓”與“排斥”非己存在的意誌,如同風暴般席卷開來!
徐輝祖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嘴角溢出一縷鮮血,那是剛才被冰棺爆裂的衝擊波所傷。他手中的佩刀已出鞘,刀鋒指向那冰晶怪物,手臂卻在劇烈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那源自靈魂深處的、撕心裂肺的痛楚!那雙幽藍的旋渦之眼,徹底碾碎了他心中最後一絲幻想!
“承安…醒醒!我是爹啊!”徐輝祖發出野獸般的悲鳴,聲音嘶啞絕望。他試圖喚醒兒子殘存的意識,哪怕隻有一絲!
然而,回應他的,是冰晶怪物更加狂暴的嘶吼!
“吼——!!!”
那非人的咆哮帶著強烈的“排斥”意念!在它那混亂冰冷的感知中,眼前這個散發著“熱量”生命氣息)和“噪音”情感呼喚)的“錯誤存在”,是如此的刺眼與…可口!
覆蓋著厚重冰晶的手臂猛地抬起,掌心對準徐輝祖!一股強大的、冰冷的吸力驟然爆發!冰窖內彌漫的寒氣如同受到召喚,瘋狂地湧向冰晶怪物的掌心,形成一個小小的、高速旋轉的幽藍旋渦!這旋渦不僅吞噬寒氣,更開始拉扯徐輝祖體內的…生命熱量!
徐輝祖隻覺一股無法抗拒的寒意瞬間侵入骨髓,血液仿佛要凍結,生命力如同開閘的洪水般向外流逝!他悶哼一聲,強行運轉家傳內功,熾熱剛猛的真氣在經脈中奔騰,抵抗著那恐怖的吸噬之力!刀鋒之上,竟隱隱泛起一層抵抗寒氣的赤紅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