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金陵絕境:易子析骸與龍旗不倒
凜冬的寒風如同裹挾著冰刀的惡鬼,在金陵城的斷壁殘垣間尖嘯肆虐。奉天殿廢墟上的蘆棚在風中劇烈搖晃,棚頂覆蓋的茅草被不斷掀起,發出瀕死般的嗚咽。那麵明黃的龍旗,是這片焦土上唯一頑強的亮色,在灰暗的天穹下獵獵飛揚,旗角已被勁風撕開數道裂口,卻依舊固執地指向蒼穹。
糧!這個字眼如同最惡毒的詛咒,扼住了整座殘城的咽喉。
張玉忠實地執行著皇帝那近乎殘酷的“示弱”策略。每日清晨,聚寶門廢墟前的粥棚依舊升起炊煙,但那鍋中之物,已稀薄得能照見人影。渾濁的湯水裡翻滾著屈指可數的糙米粒、碾碎的草根樹皮,以及不知名的野菜。排隊的人群更加擁擠,也更加沉默。饑餓抽乾了他們臉上最後一絲血色,深陷的眼窩裡隻剩下對那口薄粥的貪婪綠光。士兵們維持秩序的呼喝聲有氣無力,他們自己的口糧也被削減,腹中的雷鳴與災民並無二致。
“娘…餓…”一個蜷縮在母親懷裡、瘦得隻剩一把骨頭的小女孩,伸出枯枝般的小手,徒勞地想抓住空氣中並不存在的食物香氣。
那母親死死咬著乾裂出血的嘴唇,渾濁的淚水無聲滑落,將懷中孩子摟得更緊,仿佛要將自己的骨血融入孩子體內。她空洞的目光掃過旁邊一個同樣抱著嬰兒、眼神卻像餓狼般逡巡的男人,一股寒意瞬間凍僵了四肢百骸。易子而食…這個隻在史書裡見過的恐怖字眼,正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每一個瀕臨崩潰的靈魂。
“看!快看那邊!”人群中突然響起一聲嘶啞的驚呼。
所有人的目光,循著那顫抖的手指望去。隻見皇宮廢墟深處,靠近玄武湖殘存水泊的方向,升起了幾縷異樣的濃煙。那不是炊煙,帶著一股皮肉焦糊的刺鼻氣味。
“是…是禦馬監的方向!”有人認了出來,聲音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絕望。
消息如同瘟疫般迅速傳開:“陛下…陛下真的下令宰殺禦馬了!連陛下的坐騎…都殺了!”
“連馬都沒得吃了…我們…我們怎麼辦?”
巨大的恐慌如同實質的巨石,轟然砸在每一個災民心頭。最後一絲渺茫的希望似乎也被這焦糊的氣味掐滅。哭聲再也壓抑不住,彙成一片撕心裂肺的悲鳴,在廢墟上空久久回蕩,比寒風更加刺骨。
蘆棚內,氣氛凝重得幾乎要滴出水來。宰殺禦馬的焦糊氣味絲絲縷縷地鑽入,混合著戶部尚書夏元吉身上散發的、在廢墟瓦礫中翻尋黴爛陳糧沾染的土腥和腐敗氣味。
夏元吉的官袍沾滿灰土,袖口磨破,雙手指甲縫裡塞滿黑泥。他跪在禦前,聲音嘶啞顫抖,帶著哭腔:“陛下…老臣無能!翻遍殘存府庫、官倉地窖…所得陳米不足三百石,黴爛豆類百餘石,銅錢…不足千貫!杯水車薪,杯水車薪啊陛下!”他重重叩首,額頭觸地,老淚縱橫,“楚逆封鎖如鐵桶,四野豪強閉戶如鐵石…金陵…已成死地絕域!”
張玉盔甲暗淡,臉上是連日操勞和饑餓帶來的蠟黃:“軍中…已有怨言。雖懾於陛下天威,軍紀未潰,然士氣…已低至穀底。減糧之策…恐…恐難持久。若楚逆此時來攻…”他不敢再說下去。
蹇義已秘密北上數日,杳無音信,生死未卜。楊士奇遠在千裡之外的北平,能否在絕望中創造奇跡?巨大的問號如同沉重的鉛雲,壓在每個人的心頭。棚內隨駕的臣子們,個個麵如死灰,眼神渙散,仿佛已看到金陵城破、龍旗墜地的末日景象。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絕望幾乎要將所有人吞噬的刹那,朱高燧猛地從那張簡陋的木案後站了起來!年輕帝王的臉上沒有崩潰,沒有哀戚,隻有一種被逼到懸崖儘頭、玉石俱焚的決絕!他瘦削的身形在寒風中挺立如標槍,眼神銳利如刀,掃過眾臣驚惶的臉。
“都隨朕來!”朱高燧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穿透絕望的奇異力量。他一把抓起案上那份寫有“宰殺禦馬以充軍糧”的、墨跡未乾的詔書草稿,大步流星地走出蘆棚!
寒風瞬間灌滿他的龍袍,衣袂翻飛。他毫不停頓,徑直走向那片升騰著異樣焦煙的方向——玄武湖畔的臨時屠宰場!
濃烈的焦糊腥氣撲麵而來。眼前景象觸目驚心:幾處臨時挖掘的土坑裡,柴火正熊熊燃燒,坑上架著簡陋的木架。幾匹曾經神駿非凡、如今卻瘦骨嶙峋的禦馬屍體已被剝去皮毛,開膛破肚,筋肉被粗暴地切割成大塊,正架在火上炙烤!內臟和無法食用的部分被隨意丟棄在坑邊,引來了大群紅眼的老蠅和烏鴉,發出貪婪的聒噪。滾燙的馬油滴落在火堆裡,發出滋滋的爆響和更濃烈的焦臭。負責屠宰的士兵滿臉煙灰,眼神麻木,機械地翻動著那些半生不熟、冒著血水的巨大肉塊。
災民和部分士兵遠遠地圍看著,眼神複雜,有饑餓引發的貪婪,有對昔日皇家禦物的敬畏,更有一種物傷其類的巨大悲涼。宰殺禦馬,如同宰殺了這座皇城最後一點象征性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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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燧的到來,讓嘈雜的現場瞬間死寂。所有目光,驚疑、絕望、茫然,都聚焦在這位年輕的皇帝身上。
朱高燧深吸一口氣,那混雜著血腥、焦臭和死亡的氣息直衝肺腑。他高高舉起手中那份墨跡淋漓的詔書草稿,聲音如同金鐵交鳴,穿透寒風,響徹全場:
“朕的子民!朕的將士!”
他環視著那一張張被饑餓和絕望扭曲的臉:
“看看這火!看看這肉!朕知道你們在想什麼!你們在想,連天子的禦馬都殺了充饑,是不是…天要亡我大明?是不是…皇帝也山窮水儘了?!”
人群死寂,隻有火焰的劈啪聲和烏鴉的嘶鳴。
“朕告訴你們!”朱高燧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他猛地將手中的詔書草稿,狠狠擲入麵前一個燃燒著馬骨的火坑之中!
“呼啦!”明黃的紙張瞬間被烈焰吞噬,化作飛灰!
“這不是朕的旨意!這——是楚王朱楨!是那封鎖運河、斷絕我金陵生路、坐視魔物屠戮我江南子民的逆賊!想看到的一幕!”朱高燧戟指南方,目眥欲裂,字字泣血,“他想看到朕彈儘糧絕!想看到你們易子而食!想看到我大明龍旗,在這祖宗基業的廢墟上…餓倒!跪倒!”
他猛地轉身,指向坑中那些被火焰舔舐的巨大馬骨:
“看看這些骨頭!看看這些曾經馳騁疆場、護衛宮闕的禦馬!它們今日粉身碎骨,不是為了填飽朕一人的轆轆饑腸!它們是在告訴朕!告訴你們!告訴這金陵城每一個還喘著氣的大明子民!”
他一步踏上旁邊一塊焦黑的斷石,聲音如同洪鐘大呂,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隻要龍旗還在!隻要朕還站在這奉天殿的廢墟之上!大明——就還沒亡!”
“楚逆以為斷了糧道,就能困死我們?就能讓朕跪地求饒?做夢!”朱高燧眼中燃燒著瘋狂而堅定的火焰,他猛地拔出腰間的天子劍!劍鋒在火光映照下,寒光凜冽!
“朕朱高燧!太祖高皇帝血脈!成祖文皇帝之子!今日立誓於此——”
他劍指坑中火焰,聲音響徹雲霄:
“朕與此城共存亡!金陵在,朕在!金陵破,朕必身殉此劍,魂歸太祖陵前”
“糧道斷絕,是絕境!亦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號角!朕要你們記住這馬骨燃燒的氣味!記住這饑餓的滋味!記住是誰把我們逼到如此境地!”朱高燧的目光掃過每一張震驚的臉,最後落在那些負責屠宰、滿臉煙灰的士兵身上,“把這些馬肉!給城外最餓的婦孺送去!給日夜修補城牆的民夫送去!軍中將士,分到的份額減半!朕…與爾等同食此肉!共度此劫!”
死寂!絕對的死寂!隻有火焰吞噬馬骨的劈啪聲。下一刻,人群中爆發出壓抑到極點後猛然釋放的哭嚎與嘶吼!
“陛下——!”災民們如同決堤的洪水般跪倒一片,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碎石地上,泣不成聲。
“萬歲!萬歲!萬歲!”士兵們眼中重新燃起血性的光芒,他們挺直了脊梁,用儘全身力氣捶打著胸膛和盾牌,發出沉悶而悲壯的怒吼!那吼聲彙聚成一股不屈的洪流,衝散了絕望的陰霾,震得廢墟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張玉、夏元吉等重臣望著火光中那個瘦削卻如標槍般挺立的身影,望著那麵在狂風中獵獵作響、仿佛永不倒下的龍旗,胸中熱血激蕩,老淚縱橫。他們知道,皇帝在以最慘烈、最決絕的方式,點燃這座死城最後的熱血!馬骨為柴,龍血為引,誓要在這絕境中,燒出一線生天!
二、冰魄追獵:運河迷蹤與魔噬升格
渾濁的運河之水,在冬日裡流淌得更加粘滯遲緩,如同一條巨大的、汙穢的傷疤,橫亙在瘡痍滿目的江南大地之下。河底厚重的淤泥中,沉澱著無數沉船朽木、牲畜骸骨,以及…南潯碼頭那場血腥盛宴殘留的、尚未散儘的怨念與精血氣息。
一點幽藍的光芒,毫無征兆地在渾濁的水流深處亮起,迅速凝聚成冰魄徐承安)那純粹冰晶構成的孩童身影。他懸浮在冰冷的河水中,幽藍的漩渦之眼漠然地掃視著四周。汙濁的河水在靠近他身體尺許範圍時,瞬間凝結、淨化,形成一小片絕對清澈、絕對寒冷的領域。水草、魚蝦甚至微小的浮遊生物,一旦進入這個領域,立刻被凍結成晶瑩的雕塑,隨即無聲無息地湮滅成最基礎的能量粒子。
目標鎖定:核心關聯錯誤魔物朱高煦)。
能量追蹤:汙穢血肉能量殘餘,空間擾動殘留,微弱玉璽碎片同源波動。
路徑分析:目標沿主河道下行,能量殘留顯示其移動速度加快,目標性增強。近期於坐標南潯鎮)進行大規模熵增活動,能量等級顯著提升。邏輯判定:目標已初步具備規避與策略性獵食能力,威脅等級提升。
冰魄那非人的意識核心中,龐大的數據流無聲奔湧。他緩緩抬起一隻小手,指尖縈繞著肉眼可見的、絕對零度以下的幽藍光暈。指尖輕輕點向河底淤泥中一處散發著最強汙穢氣息的沉澱點——那是魔物短暫蟄伏時留下的一個巨大爪印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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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源。”
冰冷的意念發出。
嗡——
一股無形的、極度冰寒的法則之力,如同水銀瀉地,瞬間滲透進那片汙穢的淤泥。淤泥中殘留的每一絲汙血、每一縷魔氣、每一次微弱的空間擾動痕跡,都被這股絕對的力量強行提取、解析、複現!
在冰魄幽藍的漩渦之眼中,一幕幕扭曲、破碎、散發著汙穢紅光的影像如同快放的噩夢般閃過:
魔物龐大猙獰的軀體在渾濁水底潛行,筋肉虯結,覆蓋著破碎冰晶與粘稠汙血…它胸口的肉膜巨口貪婪開合,吞噬著沿途遇到的魚群和水怪…它在南潯碼頭躍出水麵,血鞭觸手撕裂貨棧,卷起人群塞入口器…它沉入水底後,血瞳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紅光,龐大的身軀竟開始奇異地蠕動、收縮…覆蓋體表的破碎冰晶在汙血侵蝕下加速融化、剝落…暗紅的筋肉如同活物般重新排列組合…最終,一個縮小了數倍、勉強具備人形輪廓、覆蓋著暗紅鱗甲和粘液的怪物,從汙穢的河水中站起!它佝僂著背,四肢比例怪異,頭部依稀殘留著朱高煦五官的扭曲輪廓,血瞳燃燒,口中滴淌著粘液…它嘗試著邁步,動作起初僵硬,如同提線木偶,但迅速變得協調,甚至帶著一種詭異的流暢感!它低頭看了看自己新生的“手”,喉嚨裡發出意義不明、如同砂紙摩擦般的低吼,隨即四肢著地,如同最敏捷的獵犬,悄無聲息地沒入岸邊茂密的蘆葦蕩,消失不見…方向,指向東南——富庶的蘇鬆平原腹地!
影像終止。
冰魄的旋渦之眼深處,幽藍的光芒似乎凝滯了一瞬。
目標進化方向確認:形態初步擬人化偽裝性增強),移動方式優化陸地行動力提升),智力等級提升行為策略性顯著)。核心關聯錯誤魔物)與核心錯誤源玉璽碎片)能量鏈接強度:持續增強中。熵增速度:指數級上升。修正優先級:提升至最高緊急序列。
邏輯判定:目標進化方向指向人口稠密區,即將進行更大規模熵增活動。必須在其造成不可逆汙染節點前,予以清除。
執行方案優化:
方案一絕對冰封):因目標形態轉變及能量鏈接增強,所需能量級數提升,刺激核心錯誤源異變風險:極高>85)。暫緩。
方案二能量湮滅):成功率因目標能量增強及鏈接緊密而降低至45。風險:鏈式反噬可能引發區域性法則崩潰。
方案三法則剝離):成功率<10。風險:不可控。否決。
新方案生成:追蹤鎖定核心錯誤源玉璽碎片)精確坐標,嘗試局部乾擾其能量輸出,削弱目標鏈接強度後,執行方案二。
最優路徑:追蹤目標魔物),以其為媒介逆向鎖定核心錯誤源坐標。
判定完成。冰魄那冰晶構成的身體,在渾濁的河水中無聲無息地淡化,如同融入水流本身。下一刻,他已出現在數十丈外的下遊河段,幽藍的漩渦之眼,精準地鎖定了蘆葦蕩邊緣,那灘散發著新鮮粘液和微弱魔氣的濕痕。
修正程序…追蹤模式啟動。
三、魔噬鬆江:化形潛入與府衙血宴
東南方向,鬆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