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士奇的身體在血泊中劇烈抽搐。
掌心那枚“行”字烙印,此刻已不再是簡單的灼痕或冰印。它如同活物,深深嵌入皮肉骨骼,暗紅光芒如同心臟般搏動、漲縮!每一次搏動,都泵出粘稠如墨、散發著汙穢寒氣的暗紅“血絲”!這些血絲無視血肉的阻隔,如同最貪婪的寄生蟲,順著他手臂的經絡瘋狂蔓延、紮根!
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侵蝕聲從他體內傳來。被血絲侵入的手臂,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青黑、僵硬、角質化!一層層粗糙、冰冷、閃爍著暗沉金屬光澤的龍鱗狀甲片,正從他左臂的皮肉之下,被那汙穢血絲強行“編織”出來!鱗片邊緣鋒利,帶著倒鉤,如同無數細小的魔龍獠牙,刺破皮膚,沾染著黑血,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
劇痛!比淩遲更甚的劇痛!仿佛有億萬把淬毒的刻刀,正從骨髓深處向外雕琢著不屬於他的魔軀!楊士奇僅存的左眼幾乎要瞪裂眼眶,血絲密布,瞳孔因極致的痛苦而擴散。他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漏氣般的嘶鳴,卻連一聲完整的慘叫都無法發出。他的意識,如同狂風暴雨中的孤島,正被那“行”字烙印中湧出的、混合了玉璽邪念與戰場死氣的汙穢洪流瘋狂衝刷、侵蝕!
沉淪…化為魔軀…擁抱毀滅的力量…殺光叛軍…吞噬這腐朽的江山…
無數充滿誘惑與暴虐的低語在他識海中轟鳴。
“不…!”楊士奇殘存的意誌在汙穢洪流中發出最後一聲微弱的咆哮,如同瀕死野獸的嗚咽。他死死摳住地麵的左手五指,指甲早已翻裂脫落,指骨在冰冷的金磚上刮出刺耳的摩擦聲,留下十道混雜著血肉碎末的暗紅痕跡。那點源自蟠龍金柱、支撐他至今的玄黃暖流,此刻被重重汙穢包裹、壓製,如同風中殘燭,隨時會徹底熄滅。
就在這時!
嗚——!嗚——!
宮牆外,漢王叛軍進攻的號角聲陡然變得高亢、急促!如同嗜血的群狼發現了獵物的破綻!緊接著,沉悶如雷的撞擊聲轟然傳來!是攻城錘在撞擊厚重的宮門!每一次撞擊,都伴隨著叛軍山呼海嘯般的瘋狂呐喊,如同洶湧的死亡潮汐,狠狠拍打著紫禁城搖搖欲墜的防線!
轟!轟!轟!
宮門在哀鳴!金磚地麵傳來清晰的震動!殿頂灰塵簌簌而落。
這代表著毀滅與征服的撞擊聲、喊殺聲,如同最猛烈的催化劑,狠狠注入了那正在被魔血“澆築”的玄鐵重匣!
嗡——!!!!
匣身爆發出刺耳的、仿佛金屬被強行撕裂的震鳴!匣體表麵,那些被汙穢魔血覆蓋、如同活體血管般搏動蔓延的暗紅紋路,驟然亮起刺眼的血光!攀爬的速度暴增數倍!魔血如同沸騰的岩漿,瘋狂地向上蔓延,瞬間覆蓋了大半個匣身!那在魔血中若隱若現的漆黑魔龍虛影,變得更加凝實、龐大!猙獰的龍首高高昂起,冰冷的龍睛死死盯著地上正被魔鱗覆蓋的楊士奇,充滿了貪婪與吞噬的欲望!
更可怕的是,隨著宮門被撞擊的震動傳來,那匣內魔璽仿佛與整個戰場產生了某種邪惡的共鳴!一股無形的、強大的吸力,以魔匣為中心,驟然向四周擴散!這股吸力並非針對實物,而是…生機與死氣!
奉天殿內外,那些新近被幽藍冰針射殺、化作覆蓋詭異龍鱗冰雕的羽林衛屍體,其體表凍結的龍鱗紋路猛地亮起暗紅光芒!屍體內部殘留的最後一點尚未散儘的生魂之力,混合著戰場傳來的濃鬱死亡怨念,竟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見的、灰黑色夾雜著絲絲暗紅的氣流,如同百川歸海,瘋狂地湧向那魔血沸騰的玄鐵重匣!
嗤嗤嗤——!
氣流融入魔血的瞬間,如同滾油潑雪!匣身魔血翻騰得更加劇烈,散發出的汙穢威壓節節攀升!那漆黑魔龍的虛影幾乎要掙脫匣體的束縛,發出無聲的、滿足的咆哮!它在吞噬!吞噬死亡與殺戮的力量壯大己身!
“呃…”楊士奇的身體在魔鱗覆蓋和邪念侵蝕的雙重痛苦下劇烈痙攣。宮門被撞擊的震動清晰地傳來,如同喪鐘敲在他心頭。他僅存的左眼,透過被血汙和灰塵模糊的視線,死死盯著那瘋狂吞噬死氣、魔威暴漲的重匣,又感受著掌心烙印與左臂魔鱗傳來的、對那毀滅力量的詭異渴望,一股比死亡更冰冷的絕望,瞬間凍結了他的靈魂。
太醫院暖閣,氣氛已至冰點。
“鐘山!楊閣老說的是鐘山!”劉太醫聲音嘶啞,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篤定,枯瘦的手指指向東南方向,“孝陵!太祖龍眠之地!金光示警!陛下殘魂所指!定是那裡!”
榻上,楊溥氣息微弱得如同遊絲,右眼空洞,粘稠的血淚混合著微弱的金芒依舊在緩緩流淌。心口處那點玄黃金芒,在喊出“鐘山”二字後,已黯淡到極致,仿佛隨時會熄滅。但劉太醫的話,如同在絕望的死水中投入了一顆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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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陵?”一名年輕太醫失聲驚呼,臉上毫無血色,“閣老…閣老以命示警…指向太祖陵寢?這…這意味著什麼?”巨大的恐懼和茫然籠罩著所有人。
“沒時間了!”劉太醫猛地看向楊溥那流淌著詭異血淚的右眼,一個瘋狂而大膽的念頭在他心中瞬間成型!他渾濁的老眼中爆發出駭人的精光,聲音斬釘截鐵:“取火!快!取最烈的酒!取艾絨!快!”
太醫們雖不明所以,但被劉太醫決絕的氣勢所懾,手忙腳亂地取來烈酒和上好的陳年艾絨。
劉太醫顫抖著雙手,將艾絨在烈酒中浸透。他深吸一口氣,如同進行一場神聖而恐怖的儀式,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夾起一小團飽蘸烈酒的艾絨,緩緩移向楊溥那隻流淌著血淚的、空洞的右眼!
“閣老…恕老朽…僭越了!”劉太醫低吼一聲,眼中含著悲愴的淚,猛地將燃燒的火折子湊近了艾絨!
呼——!
艾絨瞬間被點燃!一團熾烈的火焰在鑷子尖端跳躍!
就在這團火焰即將觸及楊溥右眼那粘稠血淚的瞬間!
異變陡生!
楊溥心口那點即將熄滅的玄黃金芒,仿佛受到了火焰的刺激,猛地爆發出最後一絲微弱卻無比純粹的光亮!與此同時,他那流淌的血淚中,那絲絲縷縷微弱金芒驟然變得明亮、活躍起來!如同被喚醒的精靈!
嗤——!
跳躍的火焰,與那混合著玄黃金芒的粘稠血淚,接觸了!
沒有皮肉燒焦的臭味!
隻有一種奇異的、仿佛油脂被點燃的“滋啦”輕響!
那團艾絨燃燒的凡火,在觸及血淚中玄黃金芒的刹那,如同被注入了神性!火焰的顏色瞬間由橘紅轉為一種純淨、神聖、蘊含著煌煌帝王威嚴的玄黃金焰!雖然隻有豆大一點,卻散發出一種驅散邪祟、淨化萬物的無上氣息!
更神奇的是,這豆大的玄黃金焰,並未灼傷楊溥分毫,反而如同找到了歸宿,沿著他右眼流淌的血淚痕跡,極其迅速地回溯而上!如同一條微型的、燃燒的金色溪流,逆流湧向他空洞的眼窩深處!
嗡……
一聲極其微弱、仿佛來自遙遠時空的共鳴,在暖閣內響起。
那豆大的玄黃金焰,最終在楊溥空洞的右眼眶深處,穩穩地定住、燃燒起來!
它不再是一團火,更像是一盞被點亮的、極其微小的…魂燈!
金焰雖小,光芒微弱,卻異常穩定。它靜靜燃燒在楊溥枯槁麵容那空洞的眼窩中,將周圍染上一層神聖而悲愴的金輝。這光芒,帶著一種穿透空間的執念,一種源自血脈、源自社稷本源的不屈意誌,無聲地、卻無比堅定地…指向東南方向——鐘山!孝陵所在!
“魂…魂燈引路?!”一名見多識廣的老太醫失聲驚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楊溥榻前連連叩首,“太祖庇佑!陛下英靈不滅啊!”
暖閣內所有太醫,被這超越認知、神聖而詭異的一幕徹底震撼!他們望著楊溥眼窩中那盞靜靜燃燒的玄黃金焰魂燈,望著那堅定不移指向東南的光芒,一股混雜著恐懼、敬畏與絕境中誕生的渺茫希望的情緒,瞬間淹沒了他們。
“快!”劉太醫最先回過神,聲音因激動而劇烈顫抖,“備軟轎!最穩的那種!溫玉暖衾!遮光!小心護住楊閣老…護住這盞魂燈!目標——鐘山孝陵!快!要快!這是唯一的生路!”他嘶吼著,布滿皺紋的老臉上淚水縱橫,卻閃耀著近乎瘋狂的光芒。
奉天殿,已成魔域前庭。
楊士奇的左臂,肘部以下已徹底被猙獰的暗黑龍鱗覆蓋!冰冷的鱗片層層堆疊,閃爍著金屬和汙血混合的幽光,五指扭曲變形,指尖延伸出鋒利的、如同匕首般的黑色骨爪!這魔化的手臂沉重異常,每一次無意識的抽搐,鋒利的骨爪都將身下的金磚抓出深深的溝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