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卷過城頭,帶著凝固的血腥和魔血的腥臊,吹不動那具凝固的身軀。
於謙背脊挺直如槍,麵朝北方深沉的夜,空洞的眼窩映不出城下煉獄重燃的狂潮。胸前焦黑的窟窿裡,翻騰的灰敗魔氣如同貪婪的蛆蟲,沿著凝固的血脈向四肢百骸瘋狂侵蝕,所過之處,皮肉呈現出死寂的石灰色。那曾經噴薄龍焰的傷口,如今隻剩下一個被汙穢填塞的空洞,無聲宣告著守護之火的徹底熄滅。
生命的餘溫早已散儘,唯有那雙合攏在胸前焦窟上的手,指節因最後的死力而扭曲變形,森森白骨刺破焦黑的皮肉,依舊死死地按在那裡,像一尊被絕望凍僵的雕像,進行著無聲的、永恒的叩問。
城下,石亨的咆哮撕裂了短暫的死寂。
“於謙死了!魔障破了!兒郎們!龍椅就在前麵!殺進紫禁城——!!!”
狂喜如同瘟疫在解凍的叛軍洪流中炸開!沉重的鎮壓之力驟然消失,被按在皇城根禦道上的數百亡命徒瞬間化作脫閘的瘋獸!石亨一馬當先,卷刃的佩刀在血色月光下劃出癲狂的弧線,踏著粘稠的血肉泥沼,朝著那道近在咫尺、象征無上權力的猩紅宮門——午門,發起了最後的亡命衝鋒!身後,叛軍的嚎叫彙成嗜血的狂潮,淹沒了理智,隻剩下對宮闕內金銀玉帛、至尊權柄最原始的貪婪!
“擋住!放箭!滾木礌石!”午門高大的城樓上,殘存的禦林軍和臨時拚湊的太監侍衛發出變了調的嘶吼。稀稀拉拉的箭矢射入衝鋒的人群,如同投入怒海的石子,瞬間被淹沒。沉重的滾木砸下,帶起一片骨裂的悶響和慘嚎,卻絲毫無法阻止那決堤般的黑色狂潮!宮門在叛軍瘋狂的撞擊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門軸發出刺耳的哀鳴!
城西缺口
更大的黑色洪流在另一處決堤。
瓦剌的魔潮在短暫的遲滯後,重新化作吞噬一切的濁浪。失去了巫祭骨笛的精確指引和巨犀的恐怖開路,但湧入缺口的兵力基數龐大到令人絕望!嗜血的本能在低級軍官的皮鞭和嘶吼下被徹底點燃。城頭零星的箭矢和傾倒的火油,如同螳臂當車,瞬間被黑色的潮頭拍碎、吞噬!
“城破了!殺光南狗!”瓦剌士兵狂亂的呼號聲中,黑色的潮水漫過最後一段殘破的壁壘,湧入燃燒的街巷。房屋在火把下點燃,婦孺的哭喊被彎刀的寒光斬斷。京師腹地,如同被撕開的柔軟腹腔,暴露在野蠻的獠牙之下。
城樓上,僅存的守軍目睹著這地獄重臨的景象,最後的勇氣隨著於謙的凝固而徹底冰封。絕望比魔爪的陰影更沉重,壓彎了他們的脊梁。有人丟下了手中卷刃的刀,癱軟在地,眼神空洞地望著那具依舊挺立的身影,仿佛那是他們最後的精神圖騰,卻也隻是一尊冰冷的石像。
“完了……都完了……”斷腿的親兵趴在冰冷的城磚上,僅存的獨眼死死盯著於謙焦黑的胸口,渾濁的淚水混著血汙流下,衝刷著絕望的溝壑。於大人燃儘了一切,那道光,終究還是熄了。
孝陵深淵
巨大的混沌塵埃旋渦如同一個被徹底激怒的宇宙磨盤,旋轉的速度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狂暴!深淵四壁,萬鈞巨石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砸在早已崩碎的屏障殘骸上,激起衝天的混沌塵埃。
漩渦核心,那顆徹底掙脫束縛的魔龍頭顱高高昂起,嶙峋的骨刺和厚重的黑紅鱗甲在狂暴能量中閃爍著金屬般的冷硬光澤。眉心位置,那已扭曲為混沌龍形魔紋的“允炆”印記正瘋狂閃爍著,隻是印記中心,多了一個極其細微、卻異常清晰的焦黑灼點——那是被於謙最後龍焰灼傷的恥辱烙印!
“吼——!!!”
飽含劇痛、暴怒與極致貪婪的龍吟,不再是意念,而是真真切切撕裂空間的恐怖聲波,在深淵中反複震蕩、疊加!聲浪所過之處,連崩落的巨石都在半空中化為齏粉!
痛!那點龍氣之火灼燒在魔紋核心的痛楚,如同附骨之蛆,時刻刺激著深淵意誌最敏感的神經!它要報複!它要吞噬!它要將那膽敢灼傷它的卑微世界徹底碾碎,用億萬生靈的血肉精魂來洗刷這份恥辱,補全那一點微不足道的損傷!
貪婪!那點龍氣之火雖然微弱,卻蘊含著大明江山最後的本源悲慟與守護意誌!那是比尋常食氣精純百倍的絕世美味!是它徹底穩固混沌魔龍位格、掙脫建文龍魂最後一絲潛在影響的鑰匙!它必須得到更多!
深淵意誌的咆哮化作最狂暴的指令!那顆搏動如雷的魔龍心臟表麵,覆蓋的厚重鱗片瘋狂翕張!連接北方戰場的灰黑色死氣煙柱,瞬間膨脹到水缸粗細!一股前所未有的、足以鯨吞天地的恐怖吸力轟然爆發!
德勝門戰場上空,那無形的灰黑煙柱瞬間凝實如墨!戰場上每一處新倒下的生命,無論是被叛軍砍殺的守軍,被魔兵撕碎的百姓,還是互相踐踏而死的瓦剌士兵……其逸散出的最後一絲精魂和死亡怨念,如同被無形的黑洞瘋狂抽取!那些尚未死透的傷兵,身體如同被瞬間風乾的朽木,連最後的抽搐都來不及完成,便化作了枯槁的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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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狂暴的抽取,甚至波及到了城樓上!幾具離於謙稍遠的守軍屍體,肉眼可見地乾癟下去,皮膚緊緊包裹著骨骼,形同木乃伊!連空氣中彌漫的硝煙和血腥味,似乎都被這股吸力強行抽走了一絲!
深淵旋渦中心,那顆貪婪搏動的魔龍心臟,在吞噬了這驟然加劇、如同海嘯般湧來的戰場死氣後,開始了瘋狂的膨脹!心臟表麵的鱗片變得更加厚重、猙獰,搏動聲如同滅世的戰鼓!那顆昂起的巨大魔龍頭顱,其輪廓在澎湃的能量灌注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更加清晰、凝實!覆蓋頭部的厚重鱗片縫隙間,暗紅色的毀滅魔能如同粘稠的岩漿般流淌!嶙峋的骨刺根部,甚至開始凝聚出細小的、如同黑曜石般的結晶!
一隻覆蓋著同樣厚重鱗片、纏繞著實質化魔氣、爪尖流淌著暗紅岩漿的恐怖前肢,正奮力地從瘋狂搏動的心臟深處向外掙脫!爪尖每一次在心臟壁障上的抓撓,都帶起大片的汙穢魔血和令人牙酸的撕裂聲!
深淵意誌的咆哮,化作了即將徹底降臨的狂喜前奏!
德勝門城樓·於謙胸前
魔氣在焦黑的軀殼內肆虐,灰敗的死色沿著血脈經絡瘋狂蔓延,如同汙濁的冰霜凍結著一切生機。那具端坐的軀體,正在不可逆轉地走向徹底的石化,成為這血色城樓上一座悲愴的墓碑。
然而。
在那焦黑空洞的傷口最深處,被翻騰魔氣重重包裹的核心,一點比塵埃還要微小的明黃火星,並未隨著軀體的石化而湮滅。
它微弱到了極致,光芒黯淡得幾乎融入周圍的黑暗。它的每一次搏動,都微弱得如同幻覺,間隔的時間也漫長到令人窒息。仿佛下一刻,就會徹底熄滅,歸於永恒的寂滅。
它隻是存在著。以一種近乎永恒的、頑強的、近乎卑微的姿態,存在著。
如同狂風暴雨中深埋地底的一粒火種,如同無儘長夜裡天邊最後一顆不肯墜落的孤星。
它感受不到城下的廝殺,聽不到石亨的狂笑,更看不見深淵中魔龍即將掙脫的恐怖景象。它隻是在那被魔氣凍結的、死寂的軀殼最深處,微弱地、固執地……跳動著。
每一次搏動,都仿佛在對抗著整個世界的冰冷與死寂,對抗著那無邊無際、試圖將它徹底吞噬的汙穢魔氣。
它的光芒如此微弱,以至於連瘋狂侵蝕的魔氣都似乎忽略了它的存在,隻是貪婪地占據著這具失去抵抗的軀殼。
它隻是……存在著。
午門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仿佛大地開裂的巨響!
午門那扇象征著帝國最高威嚴、包裹著厚重銅釘的巨大宮門,在叛軍亡命的撞擊和內部守軍意誌徹底崩潰的雙重絞殺下,終於……不堪重負!
堅固的門軸發出令人心膽俱裂的斷裂聲!整扇巨大的門板,帶著刺耳的金屬扭曲呻音,向內……轟然倒塌!
激起的煙塵混合著門內禦林軍絕望的驚呼,衝天而起!
門,破了!
猩紅的門洞,如同帝國心臟被撕開的傷口,赤裸裸地暴露在叛軍貪婪的目光之下!門後,是空曠肅殺的午門廣場,是巍峨矗立的奉天門,是那金鑾殿上……至高無上的龍椅!
“門開了——!!!”石亨的咆哮因極度的狂喜而徹底變形,他雙目赤紅,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第一個踏過倒塌的宮門殘骸,踏入了那片象征著帝國權力核心的禁地!腳下是冰冷的金磚,前方是通往無上權力的禦道!
“殺進去!金鑾殿!龍椅!都是老子的!第一個衝進去的,封王!世襲罔替!殺——!!!”石亨揮舞著佩刀,聲音因極度的興奮和貪婪而嘶啞破音!身後,叛軍爆發出震天的、歇斯底裡的嚎叫,如同決堤的黑色洪水,洶湧地衝過倒塌的宮門,湧入午門廣場!刀槍的寒光在血色月光下彙成一片死亡的森林!
宮門內,殘存的禦林軍和太監侍衛組成的最後防線,在叛軍嗜血的狂潮麵前,如同脆弱的薄紙,瞬間被撕得粉碎!抵抗的呐喊被淹沒在刀劍入肉的噗嗤聲和瀕死的慘嚎中!猩紅的地毯迅速被更加粘稠的鮮血浸透!
通往奉天殿的道路,在叛軍腳下徹底敞開!帝國的中樞,如同被剝去甲殼的牡蠣,赤裸地暴露在屠刀之下!
德勝門城樓
風更冷了。
城頭上,最後一絲抵抗的意誌,隨著午門方向傳來的那聲驚天動地的倒塌巨響,徹底崩碎。斷腿的親兵趴在冰冷的城磚上,聽著那象征著帝國最後尊嚴破碎的聲音,聽著叛軍湧入宮門的狂潮嘶吼,他僅存的獨眼中,最後一點光芒熄滅了。他艱難地抬起頭,最後望了一眼那尊依舊挺立、卻已徹底石化的身影。
“於大人……您……儘力了……”嘶啞的嗚咽被寒風撕碎。他緩緩垂下頭,臉貼在冰冷的城磚上,一動不動。絕望的冰霜,徹底覆蓋了城頭每一個角落。
孝陵深淵
魔龍心臟搏動如雷!深淵的狂嘯達到了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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