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修隨手翻閱了幾頁,便將其合上,放在手邊,對葉安道:“東西我收下了,六哥放心,我會仔細研讀,儘快給出改良方案。”
“好!好!有八弟這句話,哥哥我就放心了!”
葉安喜不自勝,心中的大石落地,又閒聊了幾句,便心滿意足地帶著墨獨龍告辭離去,言說他日再來叨擾,品嘗“佛跳牆”。
送走了葉安二人,客廳內終於徹底安靜下來。
葉修拿起那本古樸的《墨家機關術》正本,信步走回書案後坐下,就著窗外透進來的天光,一頁頁仔細翻閱起來。
他看得極快,目光掃過那些複雜的圖譜與篆文,手指偶爾在桌麵上無意識地劃動幾下,似乎在推演著什麼。
寧紅夜默默走到他身旁,為他重新斟滿一杯熱茶,安靜地侍立一旁,沒有出聲打擾。
時間在書頁翻動的細微聲響中緩緩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葉修終於將整本典籍粗略翻閱完畢。
他閉上眼,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腦海中無數機關結構、傳動原理、材料特性如同走馬燈般飛速閃過,相互碰撞,衍生出無數優化的可能。
“呼……”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睜開眼時,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他沒有耽擱,直接鋪開紙張,取過狼毫筆,蘸飽墨汁,便開始伏案疾書。
筆走龍蛇,一行行清晰的字跡與簡明的圖示躍然紙上。
他並非完全照搬現代知識,而是結合這個時代的工藝水平和材料特性,對《墨家機關術》中記載的數十種核心機關進行了針對性的改良。
或是優化齒輪咬合角度以減少磨損,或是調整杠杆支點以省力增效,或是建議更換更合適的材料以提升強度,或是簡化冗餘結構以提高可靠性……
每一個改良方案都直指要害,思路清晰,可行性極高。
寧紅夜在一旁看著,隻見葉修下筆如有神助,幾乎不見停頓,仿佛那些改進方案早已在他心中演練了千百遍。
她清冷的眼眸中,不禁再次掠過一絲驚歎。
這一寫,便是一個多時辰。
當葉修落下最後一筆,窗外已是夜色深沉。
他放下筆,將寫滿字跡的厚厚一遝紙整理好,吹乾墨跡,遞給身旁的寧紅夜。
“紅夜,這個你收好。”
“他日若老六來了,便直接交給他。”
寧紅夜接過那摞沉甸甸的紙張,卻沒有立刻收起,而是抬眼看向葉修,眸中帶著一絲不解。
“為何要為他做事?”
“他明顯是想借你的能力,鞏固他在坤帝心中的地位,增加爭奪儲君的籌碼。”
“為他做事?”葉修啞然失笑,“他葉安還不配。”
寧紅夜愣住了。
葉修伸手將她攬入懷中,繼續說道。
“這不叫為他做事,紅夜。”
“這叫各取所需,互相利用。”
他捏了捏寧紅夜微涼的手心,耐心解釋。
“我如今風頭太盛,詩才、醫術、廚藝、軍械……樣樣都顯得過於紮眼。”
“就像我那七哥說的,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若我再表現出對機關術這等國之重器有過深的了解和掌控力,卻獨來獨往,毫無牽絆……”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深邃。
“你覺得,我那多疑的父皇,會如何想?”
“他會覺得我是一個無法掌控的變數,一個可能威脅到他皇權穩定的隱患。”
“到那時,等待我的,恐怕就不是賞賜,而是猜忌,甚至是……殺身之禍。”
寧紅夜嬌軀微微一震,清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恍然大悟。
葉修繼續說道。
“但有老六在前麵擋著就不一樣了。”
“我將改良的功勞讓給他,通過他的手呈現給朝廷,呈現給父皇。”
“這等於是在告訴父皇,我的這些‘奇技淫巧’,是可以被利用的,是可以轉化為國力,增強朝廷力量的。”
“同時,也表明我並非孤狼,我與六皇子合作,我的能力在一定程度上是可控的,是服務於朝廷現有框架的。”
“這樣一來,我在父皇眼中,價值遠大於威脅。”
“他不僅不會輕易動我,反而會因為需要我的能力來製衡朝中其他勢力,來增強國力,而對我更加‘寬容’一些。”
“至少,在找到能完全替代我的人或物之前,我是安全的。”
“所以,給老六這些東西,不是幫他,而是在幫我們自己。”
“用他的勢,來做我的護身符。”
寧紅夜靜靜地聽著,半晌,才輕輕吐出一句話。
“我師父說過,玩心理戰術的人,心都臟。”
葉修先是一愣,隨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用力摟了摟懷中的佳人。
“哈哈哈!雲遊子前輩果然是明白人!”
“不過紅夜,你這算不算是在罵我?”
寧紅夜在他懷裡微微搖頭:“不算,我隻是陳述事實,而且……臟一點好,能活得久。”
葉修被她這話逗得又是一陣笑,笑過之後,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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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雲遊子前輩這一段時間在錦衣衛那邊做客,想必也摸清了不少門道。”
“回頭得空,讓他過來一趟,跟我說說,哪些人是可以試著收買,或者能為我們所用的。”
沒錯。
雲遊子前一段時間在沈煉的掩護下,已經回錦衣衛了。
而這一次回去,主要的目的就是摸清楚內部的人物關係,為掌控錦衣衛做準備。
寧紅夜聞言,點了點頭。
“是。”
她將手中那摞記載著機關術改良方案的紙張小心收好,貼身放穩。
窗外月色如水,室內燭火溫馨。
葉修攬著寧紅夜,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這盤棋,才剛剛開始呢。
……
翌日,天剛蒙蒙亮。
六皇子葉安便在府中焦急地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