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濁的江水在船尾翻湧,留下長長的、汙濁的航跡。
大船順流而下,速度比之前快了許多,但船艙內的氣氛卻比昆侖風雪更凝重。
靜室內,我躺在棉褥上,氣息微弱但平穩,如同沉睡了千年的古屍。
識海深處那枚赦令烙印徹底沉寂,布滿裂痕,不再帶來劇痛,卻也失去了所有靈光。
微光真人耗儘心力布下的“九轉歸元渡厄科儀”救了我的命,代價是陳龍成為了新的、更不穩定的“容器”。
陳龍盤膝坐在靜室角落的蒲團上,雙目緊閉。
她周身的氣息極其不穩定,時而如深淵般死寂冰冷,墨綠鱗片覆蓋著手臂和脖頸,散發著令人心悸的穢氣;時而又如即將噴發的火山,淡金色的龍脈靈光在鱗片下劇烈閃爍,帶來灼熱狂暴的威壓。
她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身體微微顫抖,顯然正在承受著體內兩股力量激烈衝突的巨大痛苦。那枚被汙染的元胎在她體內左衝右突,尋找著突破的契機。
微光真人和守靜真人守在門口,臉色依舊蒼白,正在抓緊每一分每一秒調息恢複。他們的目光不時掃過陳龍,充滿了憂慮。
“師叔,”劉小玲端著一碗溫熱的藥湯,小心翼翼地靠近,聲音帶著哭腔,“陳龍她……她會不會……”
“緊守心神,壓製穢源,引導龍力。”微光真人聲音低沉,帶著疲憊,“這是她必須經曆的劫。能否在入海口前初步掌控這股力量,關乎成敗。”
他看向昏迷的花喜鵲,手臂處的傷口已被妥善處理,氣息平穩,但依舊沒有蘇醒的跡象。
船行數日,江麵愈發開闊,兩岸的城鎮逐漸密集,但江水的顏色卻更加汙濁暗沉,空氣中彌漫的腥臭鐵鏽味揮之不去。
水麵上漂浮的死魚和油汙泡沫也越來越多,如同這條母親河潰爛流膿的傷口。
“快到鄱陽湖口了。”掌舵的龍虎山弟子高聲提醒,聲音帶著一絲緊張。這裡是長江中下遊的重要節點,水域複雜,暗流洶湧。
就在大船即將駛入湖口水域寬闊江麵時,異變陡生!
嗚——嗚——嗚——!!!
一陣低沉、壓抑、仿佛從江底最深處傳來的號角聲毫無征兆地響起!
聲音穿透船體,直抵靈魂,帶著無儘的怨毒與陰寒!這聲音並非物理聲波,更像是無數溺亡者絕望的哀嚎凝聚而成!
轟隆!轟隆!轟隆!
船體四周的江麵猛地炸開無數巨大的水柱!渾濁的江水混合著粘稠的黑泥和腐爛的水草衝天而起!水柱之中,無數扭曲的身影掙紮著爬出水麵!
它們不再是長江常見的浮腫水鬼,而是形態更加詭異恐怖的存在,由江底沉積了數千年的各類殘骸糅合而成的人形怪物!
身體粘稠、流淌著五顏六色的毒液,散發著刺鼻的惡臭!空洞的眼窩裡燃燒著暗綠色的鬼火,口中噴吐著帶有強烈腐蝕性的毒煙!
它們的身體由無數鏽蝕的船體碎片、扭曲的屍骨拚接而成!關節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行動僵硬卻力大無窮!
揮舞著鏽蝕的巨錨、如同移動的絞肉機!
有的身體覆蓋著粘稠的黑色屍油,不斷滴落著惡心的油滴!
形態變化不定,時而化作巨大的油膜覆蓋水麵,試圖包裹船體窒息引擎;時而凝聚成尖利的油矛,帶著劇毒和易燃性,狠狠刺向船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