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屏山的月色,如同浸透了鬆香的薄紗,溫柔地覆蓋著老君觀的飛簷鬥拱。
鬆濤聲是天地間唯一的呼吸,沉靜而悠長。
婚宴的喧囂早已沉澱,賓客們或在客房安歇,或在觀外營帳中沉入夢鄉。
空氣中殘留著烤羊肉的油脂香、素酒的清冽,以及一種塵埃落定的、近乎虛幻的安寧。
我與宋璐並肩坐在觀後那株虯枝盤曲的老鬆下。
她靠在我肩頭,微醺的臉頰帶著紅暈,呼吸輕緩,帶著山野草木的清新氣息。
三年的靜好時光,似乎將歸墟的血火、龍魂的悲鳴、山河崩碎的壯烈,都化作了山澗深處模糊的回響。
靈魂深處的赦令核心,如同溫潤的暖玉,感受著她傳遞來的安穩,裂紋在道韻的滋養下,似乎也蒙上了一層溫潤的包漿。
“長生…”宋璐的聲音帶著睡意的呢喃,手指無意識地纏繞著我道袍的衣帶,“像做夢一樣…真好…”
我攬緊了她,下頜輕輕抵著她的發頂,嗅著那混合了朱砂墨與淡淡草藥香的熟悉氣息。
“嗯,真好。”我應道,目光投向深邃的夜空。繁星點點,仿佛無數雙沉靜的眼睛,見證著這來之不易的平靜。
這便是守護的意義吧?守護這山間清風,守護這枕畔溫存,守護這芸芸眾生煙火人間。
然而,命運的弦音,總在最鬆弛的時刻猝然繃緊。
“叮鈴鈴——!!!”
一陣急促、尖銳、幾乎要撕裂這月夜寧靜的電話鈴聲,猛地從偏殿——那間作為我們臨時“書房”兼通訊點的屋子裡炸響!
聲音在寂靜的山穀中回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令人心悸的急迫!
我和宋璐同時一震,瞬間從溫存中驚醒。
她眼中的朦朧睡意頃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驚疑。
我心中警兆陡生,靈魂深處的赦令核心微微一顫,那溫潤的光芒仿佛被冰水澆過,瞬間冷卻、凝聚,一絲被強行壓下的、源自秩序本能的警惕感重新升起。
“這麼晚了…”宋璐的聲音帶著不安。
“彆怕。”我拍了拍她的手背,站起身,動作卻不由自主地帶上了幾分凝重。
三年了,自從和宋璐成親之後,總局並沒有過多安排任務給我,而是讓我放下心來休養。
作為西南局的隊長,基本上所有的事務我都沒有具體插手,全部交給文丹丹和花喜鵲打理。
這部由“總局”特殊加密線路接入的老式轉盤電話,第一次在深夜如此狂躁地響起。
快步走進偏殿,昏黃的燈光下,那部黑色的電話機如同一個躁動不安的活物,在桌麵上震顫著。我深吸一口氣,拿起聽筒。
“喂?翠屏山老君觀,陳長生。”
電話那頭沒有寒暄,沒有問候,隻有文丹丹那熟悉卻異常緊繃、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顫音的聲音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
“長生!是我,文丹丹!出事了!花喜鵲…花喜鵲他失蹤了!”
“什麼?!”我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花喜鵲?失蹤?!
我一時反應不過來,“什麼時候?在哪裡?!”
我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赦令核心的白光在識海中無聲流轉,驅散了最後一絲酒意,隻剩下冰冷的分析。
“三天前!在蜀南!”文丹丹語速極快,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他帶隊去處理一起代號‘古蜀屍神’的靈異事件,地點是岷山深處一個叫‘落魂坡’的廢棄古礦洞群!
根據最後傳回的加密簡報,他們遭遇了超出預期的凶險,疑似有‘活屍’大規模異動,甚至…可能有‘屍王’級彆的存在蘇醒跡象!
花喜鵲在簡報裡說發現了一些‘極其古怪的痕跡’,需要深入確認,然後就…失聯了!
整整三天,所有通訊手段全部中斷!總局派去的緊急支援小隊,在礦洞外圍就遭到了不明力量的強力阻擊,損失慘重,根本無法深入!”
蜀南?岷山?古礦洞?活屍?屍王?
這些詞彙組合在一起,透著一股子陳腐、陰冷又凶險的氣息。但花喜鵲不是莽夫,他眼睛毒得很,經驗更是豐富到令人發指,什麼樣的“活屍”能讓他失陷?
“古怪的痕跡?簡報裡具體說了什麼?”我追問,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發出篤篤的輕響。
宋璐不知何時也跟了進來,站在門口,小臉煞白,雙手緊緊交握著,指節泛白。她的小六壬靈覺顯然也感受到了不祥。
“沒有具體描述!”文丹丹的聲音充滿了挫敗和焦慮,“簡報隻有一句:‘礦洞深處殘留非本土符咒痕跡,手法詭譎,似與東南沿海或…更南方向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