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傳講座結束後,林靜書主動找上了李峰。
“你,你是李峰吧?”
李峰愣了下,稍稍拉遠了距離,看了林靜書幾眼,卻是沒什麼印象。
不遠處,跟上來想要詢問後續工作的小汪瞧見這一幕,趕忙是刹住腳步,臉上浮現出一絲八卦的笑容,悄悄躲了起來。
她還真想看看,這位平日裡不苟言笑的李所長,私底下是怎麼跟女孩子相處的,以後和同事,朋友聊天,那可就有說的了。
機關部門裡最暢銷的是什麼?不是什麼升官寶典,恰恰是這種無關痛癢、捕風捉影似的八卦,尤其裡麵的主角或者配角如果還剛好是某位領導的話,那就更為眾人所追捧。
而李峰退這兩步,倒不是對林老師有什麼意見,純粹是出於下意識的謹慎,因為在仕途鬥爭中,男女關係是最容易被整成材料的話題的之一。
林靜書這時似已經確認了李峰的身份,一臉欣喜地說:“李峰,峰子,我是林翠翠啊,你不認識我啦?”
李峰心中一動,凝神看去,哦了一聲,恍然道:“小翠兒?”有了想法,再看人就是越看越像,這不是自己小時候的夥伴麼,想不到幾年過去,那個愛紮羊角辮的小姑娘竟出落成這般玉一樣的人物了,連名字也跟著變了。
對於改名字這種事,人們向來是十分慎重的,也就是改革開放帶來的思想解放讓大家不再那麼保守,對於新事物的接受程度也是大大增強,但改名字這種事情,要過家裡長輩們的那一關,也是不太容易。
但該說不說,林靜書,的確是比林翠翠更符合她現在的形象,更有書卷氣,後者嘛,則更多幾分鄉野田間的天真稚氣。
“什麼翠兒啊,那是以前的名兒,可不許再叫了,”林靜書嗔了句,或許是想起小時候的不懂男女之彆的種種,俏臉微微一紅,趕忙是換了個話題,“我前陣子就聽說了你回來的事情,這些年乾嘛去了,都沒聽見你的音兒。”
久彆重逢,林靜書掩不住喜悅,又說:“剛才教室門打開的時候,我就看著像你,隻是沒敢確定。”
對這個問題,李峰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主要,是不知道該從何講起。
林靜書不會知道,她口中的“這些年”,對於李峰來說,究竟是怎麼樣一段意味深長的歲月與經曆。
林靜書話匣子打開,也不管李峰還沒回答,又問:“你回西平了麼?我聽說,叔叔和嬸子他們搬家了,”她觀察著李峰的神色,補充道:“聽人說,是搬進縣城裡去了”
李峰笑了笑,說:“是嗎?那挺好的,這幾年咱們縣的經濟搞起來了,縣城裡機會多,生活也方便,挺好的。”
聽到李峰這般官方的說辭,林靜神歎了口氣,說:“這麼些年了,你還是沒原諒他們。”
她口中的“叔叔和嬸子”,所指並非李峰的親生父母。
這就要從李峰小時候的事情說起了,自他有記憶起,就沒有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似乎打小就跟著那位奶媽,全靠奶媽一個人把他拉扯大,不知道為什麼,她也從不讓李峰叫她“媽”,隻說他的親生父母另有其人,他們都是了不得人物,自己隻是他的“奶媽”,還說總有一天,李峰會和他的親生父母團聚的。
他知道,奶媽對自己那所謂的親生父母很是推崇。
不管在什麼時候,一個女人單獨拉扯孩子長大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李峰心裡也早就把這位“奶媽”當成了親生母親看待,想著長大後一定要報答她,可天有不測風雲,就在他八歲那年,奶媽因為一場大病駕鶴西去,他也被過繼給了另一戶李姓人家。
這戶人家,才是林靜書口中的“叔叔和嬸子”,這家人,或者說是這家的女主人對李峰很不好,規定他每天必須乾活不說,還經常找理由克扣他的吃穿,留給李峰的繼兄也就是他們一家人的親生兒子。
那個時候,李峰已經有記憶了,他不止一次地聽見養母埋怨,說養父領了個野女人的孩子回來,把家裡攪得一團糟。
對親情,李峰何曾不渴望,但他的性格就是如此,就比如在對待養父母一事上,前世轉業回來後,他便與養父母沒再有過任何牽扯,權當沒有這個養父母,他們也沒有他這個養子。
這樣,或許對雙方都是一種解脫吧,至少,對他自己是一種解脫。
李峰輕輕吐出一口氣,說:“彆隻說我了,你不也搬出來了麼,從西邊搬到東邊兒,中間隔了個縣城區,這跨度可夠大的。”
西平坐落於錦安縣城以西,而雙槐則是出了縣城往東。
“我師專畢業過後就回來了,這不是工作需要嘛,就到這邊來了。”
李峰沒想到她還是個高級知識分子,現在高考剛剛恢複不久,大學還沒有擴招,可沒有後世那“專科滿地走,本科多如狗”高層次人才井噴式出現的盛況,社會對專科文憑的認可度極高,林靜書師專畢業,已經算是社會精英的類彆了。
這也是周文遠自傲的原因,他可是名牌師範的本科,又是78年恢複高考後的第一屆大學生,意義不同凡響。
“可以啊,現在是‘林大學’了,你這麼好的條件,怎麼沒留在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