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的水汽尚未在衣袍上完全消散,林墨立於玄天城殘破的穹頂之下,通明之境初成的浩瀚偉力在經脈內奔流衝刷,每一次心跳都如遠古戰鼓擂動,震蕩著周身三丈的虛空。他五指微張,北方天際那道慘白寒光遁走時殘留的惡意,如同淬毒的蛛絲,正被新生的神性感知一絲絲剝離、解析——冰冷、腐朽,帶著一種褻瀆生機的貪婪,源頭直指九幽血海深處那片被諸天遺忘的荒蕪絕地。
“九幽……”他低語,指尖一縷金紫色道紋明滅,試圖追溯更深層的因果。就在此刻,胸腔深處那枚沉浮於道果核心的神格碎片,毫無征兆地再次劇顫!這一次的波動遠勝先前,碎片邊緣甚至崩裂出幾不可查的細微金芒,一股超越凡俗理解的“源初”氣息,裹挾著法則本源的誘惑,轟然炸開!
“嗚——!”
玄天城殘存的防禦大陣發出瀕死的哀鳴。蘇璃立於藥圃中央,腳下以星輝草灰燼繪製的周天星辰陣圖寸寸龜裂。她猛地抬頭,正看見林墨所在的高空,一圈純粹由神性漣漪構成的淡金色光環,正以超越時空限製的速度,橫掃八荒!光環過處,雲層湮滅,光線扭曲,連聲音都被徹底吞噬,隻留下絕對的寂靜。
“壓製不住?”她素來清冷的嗓音第一次染上驚悸,廣袖翻飛間,七十二麵以月魄藤莖煉製的陣旗破土而出,旗麵獵獵,試圖構築最後一道屏障。但指尖法訣尚未捏全,一股源自血脈本能的悸動讓她渾身劇震——沉寂於她紫府深處的“道元玉胎”,竟在神格氣息的牽引下,發出饑渴的嗡鳴,玉色光華不受控製地透體而出,與天際那圈擴散的金環隱隱呼應!玉胎乃她道基根本,此刻異動,凶險萬分。
“給我鎮!”蘇璃貝齒緊咬下唇,一縷殷紅滲出,以精血為引強行掐斷玉胎共鳴。陣旗終於落下,光幕升騰,堪堪將已衝至頭頂的金環餘波阻了一阻。光幕劇烈凹陷,發出令人牙酸的擠壓聲,最終沒有破碎,但蘇璃臉色已蒼白如紙,體內靈力瞬間被抽空大半。
萬裡之遙,北冥凍土深處。
一座由萬載玄冰壘砌的骸骨祭壇上,空間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片片剝落。一隻枯白的手爪,緩緩從碎裂的虛空中探出。那手爪非骨非玉,表麵布滿細密如蟲豸啃噬的孔洞,孔洞內流淌著粘稠的暗紅色光暈。手爪五指張開,掌心一枚由扭曲符文構成的豎眼猛然睜開,瞳仁深處,倒映著玄天城上空林墨的身影,以及他胸前那一點令諸天沉淪的璀璨。
“神源……純粹的創世神源!”一個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直接在凍結的空氣中震蕩,帶著無法言喻的狂喜與貪婪,“非是碎片……是新生的種子!天助我‘蝕骨教’!”豎眼瞳孔驟縮,一道凝練到極致的慘白光柱,無視空間距離,瞬間擊穿祭壇上方厚重的冰蓋,直射南天!光柱過處,沿途所有生靈,無論是冰原巨獸還是誤入的修士,血肉瞬間枯敗,魂魄化為縷縷黑煙被光柱吞噬,成為其穿越虛空的養料。
幾乎在枯爪豎眼睜開的同時。
玄天城上空,林墨驟然側身!一道隻有通明之境才能“看見”的因果之線,在他眼中繃緊、震顫。他並指如劍,指尖纏繞著剛剛剝離出的北方惡念氣息,朝著身側虛無狠狠一劃!
“嗤啦!”
空間如破布般被撕開一道裂縫。裂縫另一端,赫然連接著那片冰原祭壇!豎眼射出的慘白光柱,正順著因果之線,即將抵達林墨眉心!
“溯因斬念?!”枯爪主人發出一聲驚怒交加的嘶鳴。豎眼光柱在即將穿透裂縫的刹那,被林墨指尖纏繞的惡念氣息反向汙染,光柱劇烈扭曲、黯淡,最終在穿透裂縫的瞬間,被林墨屈指一彈,一道凝練的紫金神輝迎頭撞上!
無聲的湮滅在裂縫口爆發。空間亂流倒卷,將裂縫粗暴彌合。林墨身形微晃,強行切斷因果的反噬讓他新生的道軀氣血翻騰,一縷金血自嘴角溢出。但他眼中寒芒更盛,通過這次短暫的交鋒,他“看”清了更多——祭壇之下,冰層萬丈深處,凍結著無數身披古老甲胄的修士遺骸,他們的眉心,皆有一個與那枯爪同源的孔洞。
“以萬靈為薪,鑄不朽骨身……蝕骨邪法!”林墨抹去血跡,殺意凜然。這邪教的存在本身,就是對天地秩序的褻瀆。
“林墨!”蘇璃焦急的聲音傳來。她已強行穩住玉胎,飛身掠至林墨身側,藥圃陣旗所化的光幕緊隨其後,將兩人護住。“那東西……”
“九幽血海深處的臭蟲罷了。”林墨目光依舊鎖定北方,通明之心急速推演,“神格碎片異動非比尋常,它在主動吸引……或者說,它在篩選。”他低頭看向自己胸口,碎片每一次搏動,都仿佛在呼喚著什麼,又像是在抗拒著什麼。蘇璃聞言,立刻內視己身,紫府中,道元玉胎正散發出前所未有的渴望與……恐懼?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在玉胎核心交織。“它在害怕那枯爪,卻又渴望神格碎片……”蘇璃瞬間明悟,臉色再變,“那枯爪的氣息,能汙染神性?玉胎本能趨吉避凶!”這解釋了為何玉胎之前會失控共鳴,那是感應到“食物”與“天敵”同時出現的極端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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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轟!轟!”
三道截然不同的恐怖氣息,幾乎不分先後,轟然降臨玄天城外!
東方天際,祥雲翻滾,仙樂隱隱,一座由九條蛟龍拉動的白玉輦車破雲而出。輦車上,一名麵如冠玉、頭戴星冠的中年道人端坐,目光溫和,卻帶著俯瞰眾生的漠然。他身後,一麵繡著“天衍”二字的古老幡旗獵獵作響。
西方魔氣滔天,一座白骨壘砌的猙獰王座撕裂虛空。王座之上,籠罩在濃稠血霧中的身影隻露出一雙燃燒著暗紅火焰的眼眸,手中把玩著一顆仍滴著金血的……天使頭顱。
南方大地轟鳴,一尊高達百丈、身披獸皮的石巨人拔地而起,每一步落下都地動山搖。巨人肩頭,盤坐著一名臉上塗滿靛藍刺青的枯瘦巫祭,渾濁的眼珠死死盯著林墨,手中碎裂的神木杖殘留著大地龍脈的悲鳴。
天衍仙宗!九幽魔尊!南荒巫祖!
三方巨擘,因神格碎片的氣息,同時顯化投影!恐怖的威壓交織碰撞,玄天城殘存的建築如同沙堡般簌簌崩塌。城內幸存的修士和凡人,如同被無形巨手扼住咽喉,連慘叫都無法發出,成片癱軟在地,七竅流血。
“神物有靈,自當有德者居之。”天衍仙宗的中年道人率先開口,聲音溫潤,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誌,“小友身負神緣,福澤深厚,然懷璧其罪。不若隨我回返天衍洞天,參悟無上大道,方為正途。”
“桀桀桀……”白骨王座上的九幽魔尊發出夜梟般的怪笑,“天衍老兒,收起你那套虛偽嘴臉!這小子身上的味道,分明是‘源初’!豈是你那破洞天配染指的?小子,入我九幽,本尊許你萬魔之尊位,共享這天地!”
石巨人肩頭的南荒巫祖沒有說話,隻是猛地一跺腳。大地深處傳來龍脈痛苦的嘶吼,無數土石巨手破土而出,抓向空中的林墨和蘇璃!行動即是態度——強奪!
三方威壓如同實質的磨盤碾來,蘇璃悶哼一聲,藥圃陣旗所化的光幕發出瀕臨破碎的呻吟。她雙手飛速結印,紫府內的道元玉胎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華,全力維持著搖搖欲墜的防禦。玉胎表麵甚至浮現出細密的裂痕。
林墨卻在這毀天滅地的壓力中心,緩緩閉上了雙眼。
通明之境,洞悉本源。
神格碎片在他道果核心瘋狂旋轉,每一次搏動,都將三方巨擘投影的力量構成、能量流轉、乃至其背後代表的天地法則分支,清晰無比地投射在他的“心鏡”之上。
天衍仙宗,清氣升騰,演化的是秩序與宿命之網,看似堂皇,實則處處枷鎖。
九幽魔尊,濁氣翻湧,代表混亂與毀滅的深淵,霸道貪婪,毫無底線。
南荒巫祖,地脈奔湧,勾連的是原始蠻荒的血祭之力,暴戾直接,隻尊弱肉強食。
三種力量,三種本源法則的顯化,在此刻因神格碎片而碰撞、交織、湮滅……無數法則碰撞湮滅時迸射出的細微火花,那些稍縱即逝的“道痕”,被神格碎片貪婪地吸收、解析、重構!
碎片邊緣的裂痕,竟在吸收這些道痕的過程中,悄然彌合了一絲!其散發出的氣息,更加圓融,更加深邃!
“原來如此……”林墨霍然睜眼,眸中金紫神芒暴漲,倒映著整個戰場的法則亂流,“你們……不過是我神格成長的資糧!”他不再被動防禦,反而向前踏出一步!
這一步,仿佛踏在了天地法則的節點上!
以他為中心,一個無形的漩渦驟然生成!天衍仙宗的清光、九幽魔尊的魔氣、南荒巫祖的土黃煞氣,如同百川歸海,被強行撕扯、吞噬進林墨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