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藏身村口焦黑的斷牆後，指節捏得發白。透過縫隙，他看見廣場中央跪滿熟悉的鄉鄰，火把躍動的光映著一張張絕望的臉。蒼龍衛玄甲森冷，刀刃抵在婦孺頸側，而那個銀麵具——曾險些將他釘死在絕壁上的劊子手——正用靴尖碾著村長枯瘦的手背，骨裂聲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遺物？”麵具人踢開沾血的藥簍，聲音淬毒般陰寒，“老東西，你以為拿個破筐就能糊弄過去？那小子體內流著龍血！燒成灰我都認得！”他猛地揚手，刀鋒直指村東頭拴在木樁上的十幾個半大孩子，“最後問一次，人在哪？”
“大人…孩子不懂事…”村長咳著血沫，渾濁老眼卻死死盯住麵具下那雙眼睛，“您要找的人…真不在了…”
“殺。”麵具人吐字如冰。
寒光驟落！但預想中的慘叫並未炸開——嗡！空氣仿佛凝成鐵板，所有揮落的刀詭異地僵在半空。蒼龍衛驚覺腕甲滾燙，細密的金紋從他們腳下磚縫裡蔓生，瞬間結成荊棘牢籠！
“誰？！”麵具人霍然轉身，玄鐵重劍出鞘帶起淒厲風嘯。劍鋒所指，村口焦土之上，林墨的身影從扭曲光影中一步踏出。他周身未泄半分威壓，右瞳深處卻燃著一點焚儘八荒的金焰，肩頭青鱗盤踞，赤紅龍角上雷光流竄，腹部四團凸起鼓動如心跳。
“你的臟手，”林墨聲音不高，卻壓過火場畢剝，“也配碰我的人？”
“吼——！”青鱗化作一道撕裂夜幕的碧焰！不再是試探的騷擾，龍影過處，前排三名蒼龍衛連人帶甲熔成赤紅鐵水！慘嚎被沸騰聲吞沒。林墨同時動了，身形快成一道虛影，直撲麵具人。重劍裹挾罡風劈頭斬落，林墨竟不閃避，右拳金芒爆綻硬撼劍鋒！
鐺——！金鐵交鳴炸開肉眼可見的波紋！麵具人虎口崩裂，劍身被一股蠻橫龍力撞得倒卷！他踉蹌後退，麵具下瞳孔劇震：這小子肉身強度比上次暴漲何止十倍？！林墨拳鋒皮開肉綻，卻無半滴血滲出，傷口內金絲交織，瞬息愈合！
“結陣！”麵具人嘶吼。殘餘蒼龍衛迅速聚攏，玄甲符文亮起，彼此勾連成一張覆蓋半空的巨網。森寒氣息彌漫，地麵凝霜。林墨頓覺四肢灌鉛，血脈流速驟緩。青鱗噴吐的碧焰撞上光網，竟如泥牛入海！
“龍血餘孽，伏誅！”眾衛齊喝，光網猛然收縮！空氣凍結，磚石寸寸龜裂。林墨右瞳金焰狂跳，視野穿透光網，清晰“看”到陣眼處三名持旗衛兵體內靈氣正瘋狂湧向陣樞——就是現在！他屈指一彈，三縷凝練如針的金芒無聲射出，精準貫穿旗衛眉心！陣眼崩碎，光網潰散！
“不可能！”麵具人駭然。林墨已如鬼魅般貼至身前，五指成爪直扣他咽喉！千鈞一發，麵具人脖頸皮肉下猛地刺出數根森白骨刺！噗嗤！林墨掌心被洞穿，金血飛濺！那骨刺竟帶著腐蝕黑氣，沿著傷口瘋狂鑽向心脈！
“小心！是蝕骨陰髓！”村長嘶聲預警。青鱗怒嘯，龍尾如鋼鞭抽向麵具人麵門，逼得他撤招格擋。林墨踉蹌一步，左臂瞬間灰敗乾癟！他悶哼一聲，右掌並指如刀，毫不猶豫斬向自己左肩——卻在觸及皮肉前停住。臂骨上囚禁荒原詛咒的灰環驟然發燙，竟如活物般蠕動，一口“咬”住流竄的蝕骨黑氣，將其死死禁錮在左臂尺骨內！劇痛鑽心，林墨嘴角溢血，眼中卻戾氣更盛！
“雜碎…花樣不少！”他右瞳金焰徹底炸開，視野所及，所有蒼龍衛體內靈氣流轉軌跡纖毫畢現！破綻，全是破綻！青鱗與他心意相通，碧焰不再分散，凝成數十道熾白火矢，精準射向每個甲胄符文的銜接縫隙！嗤啦！玄甲如紙片般熔穿，火矢貫體，蒼龍衛成片化為火炬！
麵具人目睹部下如麥稈般倒下，終於暴怒。他一把扯碎殘破上衣，露出布滿詭異骨刺的胸膛，心口處一枚漆黑豎瞳猛然睜開！“以吾身為祭…恭迎聖主投影！”他嘶吼著，周身骨刺瘋狂生長，刺入地麵。大地震顫，汙穢血光從刺孔中噴湧，瞬間勾勒出一座覆蓋整個廣場的邪陣！
陰風怒號，陣圖中心空間扭曲塌陷，一隻覆蓋著腐朽鱗片的巨大骨爪緩緩探出！僅僅是半截指節，便散發出凍結靈魂的威壓，村民魂魄幾欲離體！青鱗如臨大敵，渾身鱗片炸起，腹下四團凸起劇烈搏動，似要破體而出！
“聖主…賜我力量！”麵具人七竅流血，身體迅速乾癟，所有精血被心口豎瞳吞噬。那骨爪猛地加速，抓向林墨頭頂！時間仿佛凝固。林墨不退反進，迎著骨爪踏前一步！他右臂高舉，掌心朝上，通明道果在神格碎片催動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周身逸散的金芒不再狂暴，反而化作億萬溫順的金色溪流，彙聚於掌心，壓縮、凝聚…最終化為一朵徐徐旋轉的鎏金蓮苞！蓮瓣輕顫，每一次開合都引動天地元氣潮汐。
“龍血為薪…”林墨低語，左臂上禁錮著雙重重詛咒的尺骨驟然滾燙，灰環與黑氣發出淒厲尖嘯，被強行抽離，化作一縷汙濁的細流注入金蓮！蓮瓣染上灰黑脈絡，卻綻放出更加妖異的光芒！“通明為引…焚！”金蓮離手，飄向骨爪。沒有驚天爆炸，隻有無聲的湮滅。骨爪觸及蓮瓣的刹那，如同冰雪遇沸湯，從指尖開始寸寸分解為最原始的粒子！邪陣血光劇烈閃爍，轟然破碎！麵具人胸前豎瞳發出刺耳悲鳴，砰然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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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慘嚎著栽倒，身體迅速化為飛灰，隻餘下半張融化的銀麵具叮當落地。
死寂籠罩廣場。殘餘的蒼龍衛肝膽俱裂，丟盔棄甲。林墨身形晃了晃，強行壓下喉頭腥甜。剛才那朵融咒金蓮，幾乎抽乾新生的通明之力。他走向癱坐在地的村長，俯身扶住老人顫抖的肩膀：“陳伯，我回來了。”
“好…好孩子…”村長老淚縱橫，死死抓住林墨的手，指甲幾乎掐進他肉裡，“他們…他們不止要抓你…還逼問‘龍骨玉璧’的下落！說那是開啟什麼…永寂凍土的鑰匙！”林墨瞳孔驟縮！龍骨玉璧？父親臨終前塞給他的那枚染血古玉？他一直以為隻是普通遺物！
“啊！”一聲孩童尖叫打破沉寂。林墨猛地回頭，隻見一個裝死的蒼龍衛殘兵暴起，手中淬毒匕首直刺他後心！青鱗怒嘶，龍尾橫掃！但有人更快——一道瘦小身影如炮彈般撞開林墨！噗嗤！匕首沒入胸膛！
“阿…土？！”林墨抱住癱軟的少年，正是總跟在他身後采藥的半大孩子。少年嘴角湧出黑血，卻咧開一個帶血的傻笑：“墨…墨哥…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生機迅速流逝。林墨右瞳金焰瘋狂跳動，試圖尋找一線生機，視野卻穿透少年胸膛，清晰“看”到心臟已被劇毒侵蝕成黑色。回天乏術。
“不…不！”林墨嘶吼，通明之力失控般灌入阿土體內，卻如泥牛入海，隻激起幾縷毒煙。少年抓著他衣襟的手，無力滑落。
徹骨冰寒從腳底直衝頭頂，淹沒了所有痛楚與疲憊。林墨輕輕放下阿土猶帶餘溫的身體，緩緩站起。他俯身拾起地上那半張融化的銀麵具，指尖撫過邊緣焦痕。麵具內側，一個微小的、形如枯爪的烙印正緩緩消散。
“蒼龍衛…聖主…永寂凍土…”他低聲咀嚼著這幾個詞，每一個音節都淬著血與冰。青鱗感應到他心中翻騰的殺意與悲慟，仰天發出穿金裂石的龍吟！腹下四團凸起驟然破裂，四隻稚嫩卻鋒銳的龍爪破鱗而出！周身碧焰暴漲，隱隱凝成實質的鱗甲虛影！
林墨右掌虛握，半截斷矛從灰燼中飛入掌心。矛尖染著阿土的血，冰冷刺骨。他轉身，目光掃過劫後餘生、悲泣相擁的村民，最後落在北方——那片吞噬了麵具人最後一絲氣息的、無邊無際的荒原暗影。
“血債，”林墨的聲音不高，卻如萬載寒鐵摩擦，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更像是對著冥冥中所有覬覦者的宣告，“必須血償。”他一步踏出，腳下焦土綻開蛛網般的金紋，身影融入青鱗掀起的碧焰風暴，如一顆燃燒的複仇星辰，決絕地射向北方永夜！身後，村長顫抖著手捧起阿土冰冷的身體，渾濁的淚水砸在少年尚帶稚氣的臉上。火光映著老人眼中深不見底的哀慟，以及一絲決絕——他顫巍巍探入懷中，攥緊了那枚染血的、溫熱的龍骨玉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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