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寂凍土深處,超越想象極限的嚴寒如同億萬年怨念所化,將空間都凍得嘎吱作響。林墨深陷萬丈冰淵之底,視野之內唯有永恒的死白與凍藍交織。枯骨凝結成的巨爪,如同億萬生靈骸骨所化的孽障,死死扣住冰淵入口,它每一次輕微的蠕動,都引得整個冰獄隆隆回響,仿佛沉眠巨獸的心跳。爪心的豎瞳緊貼著厚重的冰晶壁壘,冰冷黏膩的視線穿透阻礙,貪婪地舔舐著深淵底部的林墨。
冰淵底部,林墨懸浮於一片渾濁的凍氣核心。通明之境的力量被這片絕域極限壓製,艱難地在體表形成一層薄而堅韌的金紫色光膜,抵抗著那無孔不入、連法則都能凍結的蝕骨寒意。寒意中裹挾著細微的白色冰晶,每一次撞擊光膜,都讓林墨通明道體內部的神力流轉為之一滯,如同滾油入水般劇烈翻騰。
但這並非最致命的。
他的胸腔深處,那枚得自太古祭壇廢墟、蘊藏著“歸寂”真意的“天蝕之核”,此刻卻不再是溫順的寶物,反而像是徹底蘇醒的太古荒獸!它瘋狂地汲取著林墨通明道體所能榨取的每一絲生命精元和神力,更在貪婪地吞噬著永寂凍土中彌漫的、至陰至寒的寂滅本源!
一內一外,兩種截然相反卻又同樣霸道的力量,將林墨的身體當作了殘酷的戰場。
“呃!”劇痛如同億萬把由內而外鑽鑿的冰錐,林墨牙關緊咬,從齒縫間溢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悶哼。體表的金紫色光膜劇烈波動,明滅不定。源自天蝕之核的“歸寂”之力,冰冷、純粹,要將一切存在拉入永恒的虛無沉寂;而體內奔湧的通明神力,熾熱、剛猛,代表著生命本源的磅礴向上。
這兩種力量在林墨的四肢百骸、經脈竅穴中慘烈地衝撞、吞噬。每一次碰撞,都帶來超越淩遲的酷刑!他的神骨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血脈經絡寸寸欲裂!更為可怕的是,天蝕之核如附骨之疽,它釋放的“歸寂”意念正凶猛地汙染、同化著林墨神力星海中屬於通明之境的輝光!
金紫色的神輝逐漸被染上一抹抹不祥的灰白,如同美玉蒙塵,靈脈被蝕。這不僅是力量的衰敗,更是生命本質的扭曲!
枯骨巨爪豎瞳的窺視越發尖銳,那是一種飽含惡趣味的欣賞。它感知著林墨體內慘烈的拉鋸戰,等待著天蝕之核徹底壓垮通明、將這尊新生的通明道主轉化為一具完美骸骨侍從的那一刻。巨爪周圍的凍氣因它的喜悅而愈發活躍,無數尖銳的冰棱在冰壁上瘋長,閃耀著森然的寒光。
深淵的另一端,是比黑暗本身還要粘稠的無垠虛空——虛無回廊。這裡不分上下左右,隻有永無止境的虛空亂流和漂浮的空間碎片。時間感在這裡徹底扭曲。
蘇璃身化一道黯淡至極的翡翠流光,艱難地穿行在這片絕對死寂的虛空之洋。她那由藥道本源和精血強行凝聚的玉梭早已布滿蛛網般的裂痕,全靠她以神魂持續燃燒作為代價,才勉強維持著不散。晶瑩的血線不斷從她唇角滲出,剛離開嘴角就被虛空的絕對寒冷凍結成細小的紅寶石碎屑,飄向無儘的深處。每一次空間碎片的碰撞,都讓玉梭劇烈震顫,發出瀕臨解體的呻吟。她的意識無數次被死寂凍結,又靠殘存的執念強行點燃火焰。
支撐她的,唯有神魂深處那一縷微弱到近乎熄滅、卻始終不肯屈服的感應——那是林墨體內神格碎片最本源的波動。
突然,死寂的黑暗中猛地張開一道由億萬扭動慘白蛆蟲構成的巨口!這蛆蟲之口並非真實物質,而是虛空中某種恐怖遺骸殘留的怨念所化,帶著令人作嘔的腐朽衰敗氣息,無聲無息地覆蓋了她前行的必經之路!
無路可退!蘇璃眼中閃過玉石俱焚的決絕。她非但沒有躲閃,反而催動即將崩潰的玉梭,將所有殘餘的藥道本源連同神魂力量孤注一擲地壓向玉梭尖端!黯淡的玉梭驟然爆發出最後的、純粹到極致的生命綠光!
“破!”
沒有震天巨響,隻有一種被強行撕裂的粘稠悶響!那道絕望意念所化的蛆蟲巨口,竟然在這玉石俱焚的衝擊下被撕開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縫隙!玉梭如同離弦之箭,裹挾著蘇璃僅存的意誌,猛地穿透過去!
翡翠玉梭徹底崩解,化作飛散的流光碎片消逝。蘇璃殘破的軀體暴露在虛空中,被無形的虛空亂流撕扯著,如同破碎的琉璃人偶般翻滾下墜。她身上的生機微弱得幾乎熄滅,僅靠那點與林墨的微弱感應指引方向,朝著更深、更絕望的虛無儘頭墜落……
與此同時,玄天城。
籠罩城池的大陣光幕明滅不定,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黯淡。城內早已不複昔日鼎盛氣象,街道空曠,隻有披甲的衛士巡邏時鐵靴踏地的聲響在死寂中回蕩。空氣中彌漫著恐慌絕望,無形的重壓讓每一個生靈都喘不過氣。
城主府內氣氛更是凝重如鉛。顧千絕與幾位殘存的宗門魁首圍在由古老龜甲構成的陣盤前,人人麵沉似水。龜甲上溝壑縱橫,此時,無數代表著不祥的灰色絲線正從北方天際瘋狂蔓延過來,幾乎要纏滿整塊龜甲!這些灰色絲線帶著絕對的死寂、腐朽氣息,無聲無息地滲透著玄天城的防護大陣。它們是永寂凍土力量彌漫至此的具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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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氣更濃了!”一個須發幾乎掉光的老者嘶聲道,他維持陣法的雙手在劇烈顫抖,“大陣根基被侵染,最多……最多隻能再抵擋小半時辰!”他沒有提時間,但那絕望的語氣足以說明一切。龜甲上象征陣基位置的一處裂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灰色侵蝕擴大。
轟隆!
話音未落,城樓方向猛然傳來天崩地裂般的巨響!整座城主府都在劇烈搖晃!眾人臉色瞬間煞白。顧千絕身形一閃已至窗前。隻見北方天空,厚重的灰色陰雲如同巨獸的下頜重重壓下,一道死灰色的衝擊洪流狠狠地撞在城牆外的光幕上!光幕劇烈凹陷下去,漣漪瘋狂擴散,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城外廣闊荒原的凍土竟在灰氣中蠕動升起,凝結成無數慘白猙獰的枯骨巨人輪廓!它們無聲咆哮,用巨大的骨爪、腐朽的兵器瘋狂鑿擊著搖搖欲墜的光幕!
“頂住!”顧千絕的吼聲傳遍全城,“所有能動的人,把力量注入大陣陣樞!”他第一個衝出府邸,以身做標,雄渾元力毫無保留地注入地下陣基所在。幸存的修士緊隨其後,各色光芒從城中各處瘋狂湧向陣基方向。
然而,就在眾人全力以赴對抗城外骸骨虛影之際。誰也沒有注意到,在玄天城東南角一條因災難荒廢、堆滿廢墟瓦礫的偏僻巷弄裡。虛空如同平靜的水麵被投入一顆石子,無聲無息地波動起來。一個身形佝僂枯瘦的老者,裹在一襲沾滿陳舊血跡和腐爛汁液的寬大黑袍中,悄然從這空間漣漪裡“擠”了出來。
他的出現沒有引起任何能量波動,仿佛他本就是這些廢墟的一部分。他的臉龐幾乎完全隱藏在兜帽的深影之下,隻露出一截灰白乾枯的下巴,上麵掛著幾縷可疑的、類似黴斑的菌絲。他貪婪地吸了一口空氣中彌漫的灰色死氣,喉管裡發出如同破舊風箱擠壓的“嗬嗬”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