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的仲裁艦切開獵戶座懸臂的星霧時，舷窗外的景象讓他眉心微蹙。本該如銀鏈般流轉的星軌，在這片被稱作“鏽環”的星區裡凝成了暗紅絲線，像被血鏽浸透的琴弦，連星光都走得磕磕絆絆。
“報告，前方三百光年，星軌紊亂度97。”副駕駛的全息屏閃爍紅光，“所有經過這裡的星艦都失去了導航，最近三小時，已有七艘小型飛船觸發空間亂流失蹤。”
林墨將仲裁長靴固定在艦橋地板上，因果天平在腰間輕震——這是感知到維度異常時的本能反應。三天前，銀河聯盟向仲裁所發出求援，鏽環星區的原住民“灰斑人”突然中斷了所有對外通訊，他們的母星軌道上，本該指引星際航線的“星軌詩碑”裂成了齏粉。
“顧昭呢？”他轉頭問。
“在物質艙調試譯碼棱鏡。”通訊器裡傳來顧昭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蘇明帶了星軌共鳴器，說需要定位篡改的源頭。”
說話間，艙門滑開，技術官蘇明的圓框眼鏡蒙著薄塵，懷裡抱著個布滿旋鈕的金屬裝置：“林哥，這東西能讀取星軌的底層編碼。但鏽環的乾擾太強，我們得靠近星軌核心區。”
林墨點頭，轉身對艦長下令：“躍遷至鏽環中心，目標——灰斑人星軌詩碑的殘骸。”
——
鏽環星區的核心是一片混沌的星雲，暗紅星軌像被揉皺的綢帶，在其中扭成莫名的圖案。林墨的仲裁艦懸停在詩碑殘骸上方，那座曾高達千米的晶體碑如今碎成齏粉，每一粒粉塵都漂浮在真空中，折射出詭異的紫光。
“譯碼棱鏡啟動。”顧昭舉起手中的六棱水晶，光線穿透棱鏡後分裂成七道細流，掃過詩碑殘渣，“編碼層被覆蓋了三層……第一層是灰斑人的日常導航指令，第二層是異常亂碼，第三層……”他瞳孔微縮，“是‘星蝕文’。”
林墨心頭一沉。星蝕文是影蝕族的古老文字，三十年前他們被逐出仲裁庭時，曾在多個星區留下過這種詛咒般的編碼，專門破壞維度的信息傳遞。
“能破譯嗎？”他問。
蘇明快速敲擊共鳴器的操作台：“正在匹配數據庫……找到了！星蝕文的‘湮滅指令’，但後麵跟著一段反轉編碼……像是在對抗最初的湮滅。”
話音未落，詩碑殘骸突然迸發強光。林墨感覺因果天平猛地墜向腰間，秤盤裡的銀紋瘋狂旋轉——有某種存在正順著星軌湧來。
“是星蝕遺民的意識投影！”顧昭甩出鎮時釘，釘入虛空中的漣漪，“他們沒被完全消滅，殘魂附在星蝕文裡，阻止我們修複星軌！”
投影顯形時，林墨倒吸一口冷氣。那是團由無數破碎星圖組成的霧影，內部漂浮著灰斑人的麵孔、仲裁所前輩的徽章，甚至還有林墨自己的仲裁編號。“仲裁者，你們又要篡改命運？”霧影發出刺啦的聲響，“星軌不該被翻譯，它該保持原樣……”
“原樣？”蘇明調出灰斑人的曆史影像，“三百年前，他們的先祖為了躲避超新星爆發，主動修改星軌避開輻射區；兩百年前，他們用星軌編碼記錄全部落史詩；現在，你們的‘原樣’讓他們連求救信號都發不出去！”
霧影劇烈震顫，星圖碎片四散：“那是他們應得的！星軌有自己的語言，你們強行翻譯，隻會讓它……”
“隻會讓它更脆弱？”林墨打斷對方，因果天平突然發出清鳴。他閉上眼，任由天平連接星軌的底層意識——那些被篡改的編碼下，藏著灰斑人最原始的恐懼：他們害怕自己的文明被宇宙遺忘，於是試圖用星蝕文加密星軌，卻意外引來了更危險的乾擾。
“你們的本意不是破壞。”林墨睜開眼，掌心浮現出星軌的原始編碼投影，“你們是想把文明的記憶刻進星軌，讓後世也能看見。但星蝕文太古老，你們的技術不夠完善，反而讓星軌生了病。”
霧影的躁動漸漸平息。林墨繼續道：“仲裁所不是要抹除你們的印記，是要幫星軌‘重譯’——保留你們的史詩，修複錯誤的編碼，讓星軌重新為文明指引方向。”
投影開始消散，最後一縷霧氣融入星軌，原本暗紅的星光漸漸恢複了清亮的銀白。
——
三天後，鏽環星區的星軌重新流淌起來。灰斑人的通訊基站亮起，他們的領袖站在新建的星軌詩碑前，向全星係廣播：“我們曾害怕被遺忘，現在我們知道，真正的傳承不是加密記憶，而是讓文明的故事繼續流動。”
林墨站在仲裁艦的觀景台，看著星軌如銀鏈般穿過星雲。顧昭走過來，手裡捧著塊從詩碑殘骸裡找到的晶體：“這是星蝕文與灰斑文融合的產物，裡麵記錄著星軌重譯的關鍵公式。”
蘇明湊過來看：“公式最後有個坐標，指向船底座星雲的‘星穹圖書館’……聽說那裡藏著所有文明星軌的原始模板。”
林墨接過晶體，指尖拂過表麵的紋路。星軌重譯的任務完成了，但新的線索已經浮出水麵。他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星穹圖書館投影，因果天平再次輕震——這一次，是期待，也是預警。
“準備躍遷。”他對艦長說，“下一站，星穹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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