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他。
“我告訴你,憑什麼。”陳鋒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就憑你穿著這身警服!就憑你是重案六組的副組長!就憑現在,隻有咬死了你,那個藏在後麵的雜種才會覺得安全!才會覺得他贏了!”
“這口鍋,不是你一個人在背。”陳鋒的目光掃過全場,聲音提高,確保每一個人都能聽見,“是我們整個重案六組在背!是我們所有人的恥辱!”
“你停職,不是因為你做錯了什麼,而是因為我們現在掉進了彆人設計的糞坑裡!我們要先爬出來,才能把那個推我們下去的王八蛋揪出來,摁死在糞坑裡!”
他用力晃了晃老李的肩膀:“你給我聽著!休息?想都彆想!停職期間,你給我用你的方式,去查那個‘疤痕’!去查所有張強退伍後的社會關係!用你二十多年的經驗和路子去查!明麵上的調查,有我們!”
老李愣住了,看著陳鋒眼中那簇冰冷而堅定的火焰。
“至於憑什麼你一個人挨罵……”陳鋒鬆開手,替他整理了一下歪斜的衣領,動作很慢,帶著一種沉重的意味,“等抓住了‘夜梟’,我陳鋒,第一個向你鞠躬道歉。為你今天受的所有委屈。”
老李怔怔地看著陳鋒,胸膛依舊起伏,但那股瀕臨爆發的狂躁,卻慢慢平息了下去,轉化成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東西。他沒說話,隻是重重地、帶著某種決絕般,點了點頭。
然後,他猛地轉過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辦公室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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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依舊有些佝僂,卻重新帶上了一股狠厲的勁頭。
辦公室門在他身後關上。
沉重的寂靜再次降臨。
陳鋒緩緩轉過身,麵向剩下的隊員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沉重,但更多的,是一種被老李的爆發和陳鋒的話語重新點燃的、壓抑著的火焰。
“都聽見了?”陳鋒的聲音恢複了平時的冷靜,甚至更加冰冷,“老李在外麵拚,我們在裡麵,更不能鬆勁。”
他走到白板前,看著那個“夜梟”,看著旁邊的“疤痕”。
“查不到檔案,就想彆的辦法。當年那支部隊的退伍兵,不可能人間蒸發。找聯誼會,找戰友群,找一切可能找到的線索!”
“那個蝙蝠標記,繼續深挖!張強沒有明顯關聯,不代表他身邊的人沒有!查他的親戚、朋友、甚至隻有一麵之緣的人!”
“還有,‘夜梟’所有的案卷,再翻一遍!我信信找不到一點關於那道疤痕,或者那個手勢,或者蝙蝠的蛛絲馬跡!”
命令再次下達,帶著背水一戰的慘烈。
沒有人抱怨,沒有人質疑。
周薇抹了一把眼角,坐回電腦前,屏幕的光映亮了她堅定起來的側臉。小王和其他人也迅速回到自己的崗位,動作比之前更加迅捷、專注。
委屈嗎?委屈。
憤怒嗎?憤怒。
但此刻,所有這些情緒,都化作了燃料,注入到這場關乎榮譽、尊嚴和正義的殘酷追擊之中。
憑什麼一個人挨罵?
不,從現在起,沒有人是孤身一人。
這身警服,這個集體,以及那份沉甸甸的、未曾磨滅的信念,將他們牢牢綁在了一起。
狩獵,並未因內部的紛擾而停止,反而以一種更加決絕的姿態,在明處與暗處,同時展開。
老李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裡回蕩,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心頭那灘汙穢不堪的泥濘裡。停職審查。這四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神經上。他不是不能接受調查,乾了二十多年刑警,什麼風浪沒見過?可他媽的不能是這種方式!不能是因為一個殺人犯的誣告!不能是在他們可能摸到“夜梟”尾巴的關鍵時刻!
憑什麼?!
這三個字在他胸腔裡左衝右突,撞得他五臟六腑都在疼。他想起剛才在辦公室裡失控的咆哮,想起周薇那幾個年輕人通紅的眼眶,想起陳鋒抓著他肩膀時,那雙眼睛裡沉甸甸的東西。
陳鋒說得對。這身警服穿上,有些東西就得扛。哪怕扛的是屎盆子。
他走出市局大樓,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晃得他眯起了眼。街上車水馬龍,人聲鼎沸,一切如常。可他知道,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他掏出那個屏幕碎了一個角的舊手機,手指在油膩的通訊錄上滑動,略過那些標注著“同事”、“領導”的名字,最終停在幾個塵封已久的號碼上。
那是他早年混跡街頭時認識的三教九流,是線人,是朋友,也可能隻是互相利用的關係。有些已經斷了聯係多年,有些還在灰色地帶掙紮。他李建國能混到今天,靠的不僅僅是警校教的那點東西,更多是這些上不得台麵,卻往往能撬開硬殼的人情和路子。
明麵上的調查被各種條條框框束縛著,慢了,就可能讓那條毒蛇徹底縮回洞裡。他等不了。
他鑽進自己的那輛布滿灰塵的舊桑塔納,關上車門,世界瞬間安靜下來。他點著一根煙,辛辣的煙霧吸入肺腑,稍微壓下了那股翻騰的惡心感。然後,他撥出了第一個電話。
“喂?疤臉強?我,老李。”他的聲音恢複了平日裡的那種粗糲,帶著點不容置疑的江湖氣,“廢話少說,跟你打聽個人。大概十年前,眉骨這兒,有這麼長一道疤……”他用手在自己眉骨上比劃著,儘管電話那頭的人根本看不見。
“當過兵,汽車兵。可能跟張強……對,就最近鬨得沸沸揚揚那個搶劫殺人犯,他倆可能是一批的。你幫我掃聽掃聽,道上,或者退伍兵圈子裡,有沒有這麼一號人。特征明顯,好認。”
電話那頭傳來含糊的應承聲。老李不多廢話,掛了。又撥下一個。
“黑皮,是我。幫我個忙……”
“老拐,你消息靈通,幫我留意個人……”
一個個電話打出去,像撒出去一張無形的網。他描述著那道疤痕,描述著可能存在的與張強的關聯,用他自己的方式,重啟了另一條調查線。車窗外的城市光影流轉,映在他刻著皺紋和疲憊的臉上,那雙眼睛裡,卻重新燃起了獵手般的光。
重案六組辦公室內,氣氛壓抑卻高效。
周薇幾乎把自己釘在了電腦前。老李的爆發和離開,像一記重錘,敲碎了她最後一點僥幸和軟弱。她不能停,不能鬆勁。老李在外麵用他的方式拚命,她必須在這裡,守住陣地,找到突破口。
張強的社會關係網絡被她用軟件繪製成複雜的圖譜,每一個節點都被反複審視。親戚、朋友、前同事、甚至隻有過一次轉賬記錄的陌生人。沒有,還是沒有明顯的符符符號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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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死心,又將“夜梟”幾起案發現場的所有物證照片,尤其是那些帶有環境背景的,調取出來,進行超高精度放大和數字增強處理。眼睛因為長時間盯著屏幕而乾澀發痛,她滴了眼藥水,繼續。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辦公室裡的燈光取代了自然光。
突然,在放大處理第四起案發現場——一個老舊居民樓單元房客廳角落的照片時,周薇的心臟猛地一跳。
那個角落堆放著一些廢棄的雜物,落滿灰塵。在雜物後麵,靠近踢腳線的牆壁上,似乎……有一片極其模糊的、顏色略深的區域。
她立刻調用更強的銳化和對比度工具,小心翼翼地處理那片區域。
漸漸地,一個圖案顯現出來。
不是用硬物刻劃的,而是用某種深色的、可能是血跡、也可能是顏料的東西,極其隨意,甚至可以說是漫不經心地,塗抹上去的。
一個抽象的,歪歪扭扭的,蝙蝠側影!
與之前小旅館牆角那個精細的刻痕截然不同,這個圖案更粗獷,更……瘋狂?
周薇感到後背一陣發涼。
“頭兒!陳隊!”她聲音發顫地喊道。
陳鋒和其他人立刻圍了過來。看到屏幕上那個經過處理後的模糊蝙蝠圖案,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兩個標記……”小王喃喃道,“風格完全不同……”
陳鋒盯著那個圖案,眼神銳利如刀:“一個冷靜,精心布置,像是簽名。一個狂亂,隨手塗抹,像是……發泄?”
這意味著什麼?“夜梟”的人格具有多麵性?還是……這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留下的?張強和那個“疤痕”,誰對應冷靜,誰對應狂亂?或者,還有第三個人?
案件的複雜程度,陡然升級。
“查這個圖案的塗抹物!”陳鋒立刻下令,“當年有沒有提取到附近的微量物證?重新檢驗!還有,對比張強和‘疤痕’如果能找到)的行為模式、心理側寫!”
新的發現帶來了新的方向,也帶來了更深的迷霧。
老李的桑塔納停在城郊結合部一個充斥著機油味和金屬噪音的修車鋪對麵。
他坐在車裡,車窗降下一半,看著那個從修車鋪裡走出來,穿著沾滿油汙工裝的男人。男人大概四十多歲,身材不高,但很結實,正用一塊臟毛巾擦著手,右邊眉骨上,那道寸許長的疤痕在夕陽的餘暉下格外清晰。
老李的心跳有些加速。
他花了半天時間,動用了幾乎所有能動用的舊關係,終於從一個專門倒騰退伍兵證件的販子那裡,撬出了點有用的東西。張強當年那批汽車兵裡,確實有個眉骨帶疤的,叫趙永亮。退伍後沒安排工作,在社會上混過幾年,後來據說在城西這片跟人合夥開了個修車鋪。
就是眼前這個人。
老李沒有立刻下車。他觀察著。趙永亮跟旁邊一個學徒模樣的年輕人說了幾句什麼,然後走到路邊,點了根煙,看著馬路上的車流,眼神有些放空。
那道疤痕,和老照片裡,以及“夜梟”第一起案發現場走訪照片裡的,幾乎一模一樣。
老李的咆哮如同驚雷,在辦公室裡炸開,又猝然消散。門在他身後重重合攏,餘音震顫著每個人的神經。
那聲“憑什麼我一個人挨罵”的質問,像無形的鞭子,抽在所有人背上。
死寂。
周薇盯著屏幕上模糊的蝙蝠刻痕,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那不僅僅是一個符號,是誘他們踏入深淵的誘餌,是讓老李蒙冤的罪證之一。她猛地敲擊鍵盤,調出張強服役部隊所有已知退伍兵的姓名,眼神狠厲——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個“疤痕”挖出來。
小王紅著眼,一把扯過堆積如山的舊案卷宗,發泄似的摔在桌上,灰塵飛揚。他不再按部就班,而是發瘋般快速翻檢,目光死死搜尋任何與“眉骨”、“傷疤”相關的隻字片語。恥辱燒得他心眥欲裂。
陳鋒走到老李空著的工位前,桌角的煙灰缸滿溢,旁邊還放著沒喝完的、早已冷透的茶。他伸手,將歪斜的椅子慢慢扶正。動作很輕,卻帶著千鈞之力。
他轉過身,麵向一片沉默的、卻燃著暗火的下屬。
“都聽見了?”聲音沙啞,卻斬釘截鐵,“這罵,不是他一個人的。這鍋,我們一起來背。”
“乾活。”
沒有更多動員。兩個字,足夠了。
鍵盤聲、翻紙聲、壓抑的呼吸聲再次響起,比之前更急,更重,帶著一股豁出一切的狠勁。
狩獵繼續。在屈辱的泥沼中,在背叛的刀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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