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中心客隊更衣室的燈光總是帶著一種病態的慘白。羅德曼坐在角落的長凳上,汗水順著他的紅色莫西乾頭滴落在活塞隊地板上。他盯著對麵牆上斑駁的劃痕——那是去年他們在這裡奪冠時蘭比爾用冰桶砸出來的。現在那些痕跡就像某種古老的象形文字,記錄著一個正在消逝的時代。
"操他媽的喬丹。"
蘭比爾的聲音從淋浴間傳來,伴隨著拳頭砸在瓷磚上的悶響。羅德曼數著次數——三下,比平時少了兩下。這不是個好兆頭。
更衣室中央,托馬斯正盯著戰術板上被馬克筆反複塗改的"皮蓬"兩個字。他的右手食指神經質地敲擊著膝蓋,節奏越來越快。羅德曼認識這個動作——1988年東決g6,托馬斯帶著腳傷砍下43分前也是這樣敲著膝蓋。
"聽著。"主教練查克·戴利終於打破沉默,他的西裝領口還沾著g1輸球後潑灑的威士忌,"g2我們必須解決一個問題——"
"邁克爾·喬丹?"羅德曼咧嘴一笑,故意把口香糖吹出泡泡。
"斯科蒂·皮蓬。"戴利把戰術筆狠狠摔在白板上,塑料外殼炸裂的聲響讓幾個年輕替補渾身一顫。
錄像機開始運轉。畫麵中,皮蓬像具沒有感情的機器人般黏著托馬斯,那雙長得離譜的手臂每次都能精準預判傳球路線。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神——沒有蘭比爾式的暴戾,沒有喬丹式的傲慢,隻有冷靜到令人發狂的專注。
"他把伊賽亞防成了社區聯賽的老頭子。"蘭比爾裹著浴巾走出來,小腿上還帶著g1時被羅德曼誤傷的淤青。
托馬斯突然站起來,金屬折疊椅在更衣室地麵刮出刺耳的悲鳴。"今晚我會打爆這個阿肯色鄉巴佬。"他說這話時右手不自覺地摸向左腕——那裡有個新鮮的抓痕,是g1最後時刻皮蓬留下的。
羅德曼看著還在晃動的更衣室門,突然意識到什麼。二十年來第一次,他在托馬斯的怒火裡聞到了恐懼的味道。
聯合中心球館的燈光像手術台上的無影燈。羅德曼站在中圈準備跳球時,發現皮蓬正在打量自己——不是球員之間的那種觀察,而是像屠夫在考慮從哪裡下刀。
比賽開始三分鐘,噩夢就降臨了。托馬斯剛運球過半場,皮蓬就像捕食的螳螂般貼了上來。當活塞隊長嘗試招牌的胯下變向時,那雙長臂突然閃電般竄出——
啪!
球被拍飛的瞬間,羅德曼看見托馬斯眼中閃過一絲羅德曼從未見過的東西:茫然。公牛替補席爆發出歡呼,喬丹甚至沒站起來,隻是慵懶地靠在椅背上鼓了鼓掌。
"把球他媽給我!"羅德曼衝替補控衛維尼·約翰遜吼道。
接下來的五分鐘成了活塞隊的恥辱秀。羅德曼被迫在高位持球,皮蓬故意放他兩步遠,甚至做了個"請投籃"的紳士手勢。他咬牙出手,球砸在籃筐側沿彈飛的瞬間,喬丹已經快攻完成暴扣。
"你他媽在演什麼狗屎戲碼?"蘭比爾在回防時揪住他球衣,"我們需要的是籃板,不是你的哈林籃球秀!"
羅德曼扯開他的手,看向記分牌:16比2。托馬斯被徹底鎖死,活塞的進攻就像台被拔掉電源的老式點唱機。
第二節暫停時,羅德曼發現托馬斯在發抖。
不是那種體力透支的顫抖,而是某種更深層的、更危險的東西。這位曾經笑著碾過伯德和魔術師的殺手,此刻正用毛巾死死捂住臉。羅德曼走近時聽見他牙齒打顫的聲音——就像1983年他們第一次在訓練營見麵時,那個被蘭比爾嚇得尿褲子的菜鳥控衛。
"換防。"羅德曼突然說。
更衣室突然安靜得能聽見空調的嗡鳴。所有人都轉過頭看他。
"讓斯科蒂來防我。"他盯著托馬斯汗濕的鬢角,"你去對付哈珀。"
戴利教練搖頭:"我們需要你在籃下......"
"不然就等著被橫掃吧。"羅德曼扯掉左臂的護肘,露出那個著名的底特律天際線紋身——在廢棄工廠的剪影下方,一行小字寫著"要麼贏,要麼死"。
托馬斯終於抬起頭,眼中的火焰重新燃起,但羅德曼看得很清楚——那火焰裡混進了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