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上墳般沉重的心情,沈知意一步三挪地來到了寧王府。
書房裡,沈清安正在臨帖。
他穿著一身玄色常服,墨發用一根玉簪鬆鬆地束著,神情專注,周身的氣場卻依舊冷冽得讓人不敢靠近。
沈知意硬著頭皮上前行禮:“皇叔。”
沈清安“嗯”了一聲,連眼皮都沒抬,繼續筆走龍蛇。
書房裡一片死寂。
沈知意站在那裡,大氣不敢出,感覺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一塊肉,隨時等著被發落。
終於,沈清安寫完最後一個字,放下了筆。
他抬起頭,目光淡淡地落在沈知意身上。
“聽說,”他慢條斯理地開口。
“江芍給你寫了情書?”
“噗通!”
沈知意腿一軟,差點當場給跪了。
他魂飛魄散,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沒有!絕對沒有!冤枉啊皇叔!比竇娥還冤!”
“哦?”沈清安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真不是!”沈知意為了自證清白,也顧不上那麼多了,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全說了出來。
“是陳香蓮!丞相府那個陳香蓮!她給您寫了封情書,江芍不好意思來送,就想讓我轉交!我沒同意!我當場就義正言辭地拒絕了!我跟她說,這是催命符,我不敢送!”
沈知意急得滿頭大汗,就差指天發誓了。
“皇叔您明察秋毫,我怎麼敢覬覦未來的皇嬸呢!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啊!”
沈清安聽完,神色不變,隻是淡淡地吐出四個字:“算你說的快!。”
沈知意頓時鬆了口氣,感覺自己像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
可這口氣還沒鬆完,他就覺得委屈。
憑什麼啊!
他苦著一張臉,大著膽子抱怨起來:“皇叔,您到底什麼時候才跟江芍挑明啊?皇祖母定下的婚約,明明是您和她的,怎麼就變成我和她了?現在滿京城都以為我要娶她,搞得我在外麵找個小娘子喝酒聽曲兒都不合適了!那些姑娘一聽我是江姐姐的未婚夫,看我的眼神都不對了!我這虛假的婚約,到底要頂到什麼時候啊?”
他這日子過得也太憋屈了!
沈清安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動作優雅從容。
“時間到了,自然會放了你。”
他的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談論天氣。
其實,他何嘗不想挑明。
隻是,他不敢。
這個念頭讓沈清安自己都覺得可笑。
他沈清安,天之驕子,有什麼是不敢的?
可偏偏在江芍這件事上,他遲疑了。
當初在皇後宮裡,她誤以為相親的對象是沈知意。
他看著她那雙清亮的眸子裡,並沒有對自己流露出半分女兒家的情愫,反而滿是疏離和戒備。
他便將錯就錯。
他看得出來,江芍,似乎有些怕他。
他不想嚇到她。
既然她誤會了,那就先這麼著吧。
頂著“未來太孫皇妃”的名頭,至少能讓她待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無人敢輕易招惹。
他有的是耐心,可以等。
等她慢慢習慣他的存在,等她慢慢了解真實的他,等她,或許有一天,能像小時候那樣,毫無芥蒂地對他笑。
循序漸進,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