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沒有睡。整整兩天兩夜,他不眠不休地守在床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阿蘭娜身上。
他用魔法維持著房間恒定的溫度,反複為她擦拭額頭與手心,確認她的呼吸與心跳平穩,甚至將自己僅剩不多的精力消耗在為她調配藥劑上。
直到第三天的淩晨,阿蘭娜終於退了燒。
可湖水的冰涼和撿來的不潔食物所帶來的副作用,也在她身體逐漸恢複意識後慢慢顯現。
她開始乾嘔,胃裡一陣陣翻江倒海的惡心感席卷而來,頭暈目眩,四肢發抖,整個人像是快被撕裂一般難受。
而湯姆,趴在床邊,整個人早已沒有了往日的從容與鋒芒。他臉色蒼白,唇色乾裂,黑色的短發淩亂地垂落在額前,緊皺的眉間透出壓抑不住的疲憊與虛弱。
三天,幾乎滴水未進,神經緊繃到極限。他到底是睡著了,還是昏迷了,阿蘭娜已經分辨不出來。
她強撐著從床上坐起,胃裡一陣陣翻湧,整個人仿佛被掏空,眼前發黑。可她還是伸出微微顫抖的手,輕輕撫上湯姆的臉頰。
他的臉頰因為過度疲憊與脫水微微發燙,輪廓依舊鋒利,卻少了往日的冷冽與克製,整個人看上去,脆弱得像是會在風中碎裂。
阿蘭娜指尖輕輕劃過他的輪廓,心臟泛起一陣刺痛。
她不知道該不該原諒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
可眼前這個,拚儘全力找回她,照顧她到昏迷的人,的確是她曾經拚了命去相信,去依靠的那個人。
阿蘭娜深吸一口氣,強忍著身體的暈眩與惡心,踉蹌著起身,走向廚房。
她花了十倍的力氣才穩住自己,顫抖著為湯姆倒了一杯溫牛奶,又拖著發軟的雙腿,用微弱的魔法火苗烤了一根腸,煎了一個簡單的雞蛋。
屋內彌漫著淡淡的食物香氣,阿蘭娜用手背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端著餐盤重新回到臥室。
湯姆還是沒有動靜,眉頭微皺,長睫微微顫動,仿佛夢境都不安穩。
阿蘭娜坐到床邊,顫抖著端起牛奶,輕輕喂到他唇邊。
牛奶的溫度透著微微的暖意,湯姆下意識咽下,呼吸終於平穩了些。
阿蘭娜放下杯子,視線落在他蒼白的麵頰上,眼眶猝不及防地泛起一陣濕意。可她還是沒有立刻掉淚。
她拿出羽毛筆和紙,字跡微顫地寫下一行字。
「謝謝你救了我。我給你做了點吃的,醒了記得吃。」
筆尖頓了一下,她咬了咬唇,最終還是寫上。
「我把我之前存的錢帶走了…」
最後那句「對不起」寫到一半,卻被她用力地劃掉了。
她不知道該不該道歉,也不確定自己是否還願意徹底原諒他。
紙上的墨跡微微暈開,她盯著那被劃掉的句子發了好一會兒呆,最終還是把信折好,放在牛奶與食物旁。
阿蘭娜站起身,視線久久落在湯姆的臉上。
他的側臉線條依舊棱角分明,卻多了掩不住的疲憊與痛苦。
她靠近,像是最後一次看他那樣,輕輕撫過他的鬢發,指尖帶著微微顫抖,最終緩緩離開房間。
門關上的瞬間,阿蘭娜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地滑落。
她沒有回頭,隻是一刻不停地走出了莊園,走入晨曦微光籠罩下的街道,頂著仍未痊愈的身體,堅定地踏上前往聖芒戈的路。
這一次,她選擇了離開。而湯姆,以及身後那間熟悉的屋子,熟悉的身影,漸漸被距離拉遠,留在了回憶裡。
阿蘭娜離開後不久,屋內依舊殘留著她的氣息,混合著牛奶與食物的淡淡香氣,在空氣中若隱若現。
湯姆猛地驚醒,他本能地坐起身,胸口悶得發痛,視線在房間內迅速掃過。
【空蕩蕩的。】
他的目光落在床頭,食物,牛奶,還有那封折好的信,整齊地擺在那裡。
一股極度不安的預感攫住了他的心臟。
湯姆的指尖微微顫抖著,伸手將信拿起。可隻是看完第二句話,他整個人都像被雷劈了一般僵在原地。
「我把我之前存的錢帶走了…」
那一刻,他握著信封的手再也沒有力氣。
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