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的夜沉得仿佛失了聲。城堡高處籠罩在薄雪與星光之下,連風聲都像被輕柔的魔咒緘默了,隻餘走廊儘頭那盞燈火忽明忽暗地映著長長影子。
西奧多在寂靜中睜開眼睛,室內隻聽得見德拉科平穩的呼吸聲。床帷被拉得嚴嚴實實,火光微弱得幾乎看不清輪廓。
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隻慢慢起身,穿上外袍,在夜色中仿佛一團靜影。他站了一會,眼神落在熟睡中的德拉科身上,有那麼一瞬間,他猶豫了,像在思考要不要留下來陪他守著這個並不太輕鬆的聖誕假期。
可終究,他還是悄悄地推開了門,關上時連門軸都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塔樓外,雪剛落過不久,一層薄霜凝在石階上。西奧多仰頭看了一眼夜空,星辰清亮,空氣中帶著未曾散去的寒意。他舉起魔杖,指向塔頂平台地麵,輕輕揮動。
“清理一新。”
魔法掠過地麵,霜雪頓時消散,他才走過去,緩緩坐下。石地冷得有些刺骨,但他沒有移動。他隻是靜靜地看著天,像許多年都未曾真正凝望過夜空一樣,眼中浮著一種藏不住的疲憊,卻又不肯被輕易言說。
風卷起他外袍的衣角,他掀開懷中的信封,那是晚飯時餐桌上悄然落在他盤邊的包裹。他沒當眾拆開,甚至沒有表現出太多反應,隻是收好,直到現在。
他解開絲帶,手指觸到盒中的那枚小巧金屬,細膩的工藝與微光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是一個他渴求多年的時間轉換器…如今,當它真正出現在他麵前時,卻又真實得不像是一份簡單的節日禮物。
紙條折得極平整,字跡一如記憶中的熟悉溫柔。
「西奧,
曾經聽你提起過想回到過去,雖然時間轉換器不能讓你回太久的以前,但至少也有點用。
阿蘭娜。」
那一瞬間,他的手微微頓了一下。
很久以前,他確實說過這句話。是在一次圖書館的偶遇裡,他隨口提及的某個夜晚,說“如果可以回到過去就好了”。
這隻是一句無人應和的低語。他幾乎忘了那晚是在什麼心情下說出的,可能是想回到母親尚未病重的那年,也可能隻是想在二年級感情過於外露時停下來,再忍一忍…
可他從來沒想到她還會記得…
他低頭望著掌心的金屬器物,輕輕撥動中心懸掛的玻璃沙漏。細細的金色流沙滑落的那一刻,像有什麼在心底一寸寸鬆開了。不是驚喜,也不是感動,而是一種從來未被人遺忘,忽視的感覺。
他抬頭看著星空,臉龐被寒風削得有些泛紅,眼神卻悄然柔下來。他在想,如果真的能回去拯救他的母親…接下來的一切會不會都不一樣。
可這一刻,他沒有動。他隻是將時間轉換器輕輕收入內袍之中,將紙條仔細折好放入口袋,動作安靜得像是在對它許下承諾。
……
地牢深處,燈火昏暗,石壁反著燭光,猶如湖底渾濁的倒影。
斯內普的指尖微涼。他坐在桌前,麵前攤開著一本研習多年卻仍舊密注批改的魔藥手劄,那些墨跡泛舊,邊緣卷角的羊皮紙,和他乾枯的生活纏繞在一起,成了他每日僅存的喘息。
地窖中一如既往地安靜,連呼吸都仿佛被石牆壓得沉悶。上方的世界被雪覆蓋,被節日點亮,可這裡始終如一,黑得安靜,冷得恒久。
那封信其實在晚餐時便已遞到他手中。
是霍格沃茨的貓頭鷹照例分送時落在他餐盤旁的,不同於那些為禮節而寫,或為了成績而求情的信,這封信小巧安靜,包裝素淨,沒有多餘的緞帶或浮誇的油封。
他看了一眼署名便知其來意,卻並未當場打開。或許是因為那一桌子的吵鬨令他格外抗拒觸碰那樣溫和的東西,或許是他下意識地,不願在彆人眼前麵對任何可能令他失神的事物。
直到現在,夜深,連地窖的火盆也燒得隻剩一點微光時,他才再次拿起它,安靜地、像是準備讀一篇從前沒人為他寫過的詩。
他拆開那封信,指尖極輕,仿佛怕驚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