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醫院的白色藥草香還殘留在鼻息之間,圖書館裡壓抑的考試氛圍也尚未褪去。阿蘭娜將複習用的羊皮紙合上,疊得整整齊齊,指尖卻在發顫。她的視線仍落在空無一物的窗外,卻無法平息心中突如其來的驚濤。
剛剛,在一片安靜的午後光影中,一道銀白色的守護神如幽光般悄然闖入了圖書館。那是一隻優雅而輕盈的雌鹿,蹄聲無聲,眼神寧定。她看見它從遠處慢慢走來,低下頭,將靈魂一般純淨的信息送入她的意識。
“鄧布利多想再與你說幾句話。”
她的心臟像被重錘擊中,劇烈收縮。
她沒有多想,起身便走,腳步快得像風。走廊的長燈一盞盞掠過她的肩背,石磚在腳下沉默地應和她的急切。她熟練地踏上通往校長辦公室的旋梯,金屬鷹環口令尚未問出口,大門卻已自動緩緩開啟,仿佛早已知她會來。
門後傳來低語的尾聲,屬於斯內普的低沉嗓音剛落,哈利卻已抬頭看見她。
他的眼眶紅腫,鼻梁微顫,淚水還未乾,一滴滴從睫毛滑落,在他臉頰上劃出透明的痕跡。
他沒有躲閃,甚至沒有擦拭,就那樣任由自己哭著。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動不動就倔強頂撞的孩子,此刻的他安靜,悲傷,沉沉地坐在角落裡,雙手緊緊握著椅子邊沿。
阿蘭娜緩緩走進屋內,鄧布利多坐在辦公桌後,披風披在肩頭,神情略顯疲憊,眼神卻依舊溫和如初。
他的右手被一層精細的銀色織布包裹著,隱隱可見黑色詛咒的脈絡沿著掌心往手腕處蔓延,如燃燒的藤蔓,一寸寸吞噬生機。
阿蘭娜沒有說話,隻是悄然在他身旁蹲下,裙擺在地麵鋪開,她抬頭看著那張蒼老卻明澈的麵孔,眼神裡滿是痛惜。
鄧布利多輕輕垂下目光,對她微笑。
“你來了。”
她輕輕點頭,喉嚨卻啞得發緊。
“您…”
“彆擔心,我還有兩個月的時間。”
他語氣平靜,像是在談論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他頓了頓,目光從她身上緩緩移開,望向哈利。
“不過在那之前,我必須將鳳凰社的職責完全交接出去。米勒娃和阿拉斯托將接替我分管各自的戰線。如果你需要什麼幫助,哈利,他們是你可以信賴的人。”
他頓了一下,看向角落。
“而西弗勒斯…”
斯內普微微頷首,麵色如常,隻略一低頭。
“他…隻要有餘力,也會幫你。”
鄧布利多聲音中多了一分沉重。
“不過,他如今已經明麵與伏地魔對立,遭受的懲罰恐怕隻會越來越多。”
阿蘭娜猛地抬頭,打斷了他。
“您是說…通過黑魔標記?他是靠印記向斯內普教授施加的?”
鄧布利多微微點頭。
“那他大可不必再受這個印記的牽製。”
她毫不遲疑地說,語氣堅決。
“湯姆可以幫忙。隻要斯內普教授想除掉自己的黑魔標記,不過是抬抬手的事。”
空氣像突然靜止了半秒。
斯內普怔了一瞬,那雙慣於冷冽的眼眸中驀然亮起一點罕見的光。那光芒不喧嘩,卻震顫得像一把沉封已久的琴弦被撥動。
他向前走了兩步,語調幾乎有些顫抖。
“你說的…是真的?”
阿蘭娜點頭。
“我以為您沒被標記過。”
她輕聲道,聲音中夾著一絲後悔。
“所以一直沒提。”
斯內普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他像是想保持慣有的冷靜,卻控製不住指尖微顫。
他曾無數次忍受那灼痛灼骨的折磨,從未向任何人求援。那是他贖罪的烙印,是他無法擺脫的枷鎖。他早已認命。可如今,阿蘭娜的一句話,像給了他一條全新的路,一條…活著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