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秋雨裹著腐葉的氣息,李承道的道袍下擺掃過青石板,褪色的八卦紋在雨幕中若隱若現。他脖頸間的青銅鈴鐺突然發出細微嗡鳴,驚得他駐足在布滿青苔的郵筒前——筒口斜插著一封泛黃的牛皮紙信封,邊緣凝結著暗紅汙漬,像乾涸的血跡。
"師父,這封信......"林婉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少女的桃木劍斜挎在腰間,黑色束發帶浸透雨水,左眼被劉海半掩著,右眼映出信封上歪斜的字跡:李承道親啟。她伸手觸碰信封的瞬間,掌心突然傳來灼痛,仿佛摸到了燒紅的烙鐵。
李承道摘下鈴鐺係在信封上,符咒紋路在銅鈴表麵亮起微光。"是陰煞之氣。"他皺眉將信拆開,裡麵滑落出一張黑白照片——穿著婚紗的女子赤腳站在鏽跡斑斑的焚化爐前,頭紗遮住大半張臉,唯有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牙齒。照片背麵用朱砂寫著:永眠火葬場,十萬酬金。
暮色吞沒江城時,師徒二人站在火葬場斑駁的鐵門前。李承道手中鈴鐺突然劇烈搖晃,發出刺耳的尖鳴。林婉兒的左眼泛起淡金光芒,她看見門後飄蕩著幾縷青灰色的霧氣,隱約勾勒出女人的輪廓。
"誰?"沙啞的質問打破寂靜。拄著棗木拐杖的陳瘸子從門衛室探出半截身子,渾濁的眼珠在兩人身上打轉。他左腿褲管空蕩蕩地垂著,拐杖頭刻著猙獰的獸頭,暗紅液體順著獸嘴滴落。
"我們來處理異響。"李承道遞上照片。陳瘸子的瞳孔驟然收縮,拐杖重重杵在地上:"周老板在等你們,彆亂跑。"他轉身時,林婉兒分明看見他後頸有道縫合的疤痕,針腳像蜈蚣般蜿蜒。
夜幕徹底降臨時,林婉兒被一陣絲綢摩擦聲驚醒。她猛地坐起身,桃木劍已經出鞘。月光透過氣窗照在地麵,拖出一道濕漉漉的水痕,從門口延伸到床邊。她順著水痕望去,正撞見一雙慘白的赤腳,水珠順著白色裙擺不斷滴落。
"師父!"林婉兒揮劍劈向虛影,卻隻砍中空氣。那道白影突然轉頭,腐爛的半張臉露出黑洞洞的眼窩,完好的右眼流出黑色血淚:"救救我......"
李承道破門而入時,鈴鐺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他甩出三張符咒貼在牆上,青灰色的霧氣頓時發出尖嘯。"是枉死的新娘。"他撿起地上的水漬,手指傳來刺骨寒意,"她們被困在這裡很久了。"
林婉兒摸著脖頸處的冷汗,突然注意到門縫塞進一張紙條。歪扭的字跡寫著:暗室在停屍間第三麵牆。她正要開口,遠處傳來鐵門開啟的吱呀聲,混著陳瘸子陰森的哼唱:"紅蓋頭,白嫁衣,新郎等你入洞房......"
停屍間的冷氣仿佛實質。李承道的鈴鐺突然靜止,在死寂中顯得格外詭異。林婉兒的桃木劍指著牆角:"第三麵牆......不對,這裡隻有兩麵牆!"她話音未落,李承道已經掏出銅錢劍,劍尖點在地麵的水漬上。
水漬突然像活物般扭動,在地上拚出一個血紅色的"3"。李承道冷笑一聲,銅錢劍劃破牆麵,露出後麵鏽跡斑斑的鐵門。鎖鏈上的符咒泛著幽藍光芒,林婉兒伸手觸碰的瞬間,掌心被劃出細長傷口,鮮血滴落在地的刹那,鐵門轟然洞開。
腐臭撲麵而來。暗室裡整齊排列著十具水晶棺,棺中女子身著不同年代的嫁衣,指甲縫裡塞滿泥土,嘴角都掛著詭異的微笑。李承道瞳孔驟縮——最中央的棺槨上,貼著他二十年前親手畫的鎮魂符,而本該鎮壓的厲鬼,此刻卻化作了活人模樣。
"李道長,彆來無恙。"西裝革履的周厲從陰影中走出,皮鞋踩過血水發出黏膩聲響。他整理著領帶,無名指上的銀戒刻著扭曲的符文,"聽說令徒的左眼能看見陰靈?不如......"
話音未落,林婉兒的桃木劍已經抵在他喉間。李承道卻突然抓住徒弟手腕,臉色陰沉:"退下。這不是普通的怨靈,他身上有......"
周厲放聲大笑,袖口滑落的瞬間,林婉兒看見他小臂上密密麻麻的針孔,每個針孔都插著半截紅色絲線,像極了婚服上的刺繡。"想知道那些失蹤的姑娘去哪了嗎?"他貼近林婉兒耳畔低語,"她們都成了我的新娘,就差你了......"
周厲話音未落,李承道手中的銅錢劍已裹挾著淩厲的罡風刺向他的麵門。周厲身形詭異地向後飄退,西裝下擺揚起時,林婉兒瞥見他腳踝處纏繞著濕漉漉的紅綢,像是剛從水中撈出。暗室裡的水晶棺突然劇烈震顫,棺中女子的指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長,在玻璃上抓出刺耳聲響。
“師父,這些符咒不對勁!”林婉兒盯著棺槨上的鎮魂符,本該金光熠熠的朱砂竟泛著詭異的青黑色。李承道咬破指尖,將鮮血甩在符咒上,符文卻如活物般扭動著吸收血液,反而變得愈發妖異。周厲倚在牆角冷笑,銀戒在昏暗的光線下折射出冷冽的光:“二十年前你師父都沒能困住我,就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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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道渾身一震,銅錢劍差點脫手。“你怎麼認識我師父?”他厲聲質問,記憶中師父失蹤那日,同樣下著這樣的秋雨。周厲舔了舔嘴唇,眼中閃過瘋狂的神色:“因為我們一起完成了那場最完美的陰婚儀式!”
話音剛落,陳瘸子的哼唱聲從走廊傳來,伴隨著鐵鏈拖拽的聲響。林婉兒的左眼突然劇痛,她看見無數透明的絲線從暗室地麵鑽出,纏住了李承道的腳踝。“小心!”她揮劍斬斷絲線,桃木劍卻在接觸絲線的瞬間冒出青煙。
“這些都是用新娘的怨氣織成的縛魂絲。”周厲慢條斯理地解開西裝紐扣,露出胸口猙獰的縫合傷口,裡麵隱約可見跳動的黑色心臟,“每隔七年,我就需要一位至陰之體的新娘,用她的魂魄修補這顆心臟。”他突然暴起,指甲化作利爪抓向林婉兒,“而你,就是我等了二十年的完美祭品!”
千鈞一發之際,李承道甩出三張鎮妖符,符咒在空中組成八卦陣圖,將周厲逼退。暗室的溫度驟降,水晶棺中的女子們緩緩睜開眼睛,空洞的瞳孔中倒映出林婉兒驚恐的臉。其中一位新娘的嫁衣突然被鮮血浸透,她伸出腐爛的手拍打著棺壁,淒厲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裡回蕩:“救救我!我不想當鬼新娘!”
林婉兒的桃木劍開始發燙,劍柄上的符文亮起紅光。她想起師父曾說過,當桃木劍自主共鳴時,便是遇到了命中劫數。李承道抓住她的手腕,將一枚刻著北鬥七星的銅錢塞進她掌心:“去檔案室!那裡或許有破解之法!”他轉身迎向周厲,銅錢劍與利爪相撞,濺起串串火星。
檔案室的黴味幾乎讓人窒息。林婉兒用桃木劍挑開積滿灰塵的布簾,月光透過破碎的窗欞灑在斑駁的登記簿上。她的手指在紙頁間快速翻動,終於在1998年7月15日那頁停下——頁麵雖然被撕毀,但殘留的邊角處畫著婚轎與焚化爐的圖案,旁邊用朱砂寫著“陰陽合婚,永生長存”。
“原來如此......”身後突然響起沙啞的聲音。林婉兒猛地轉身,桃木劍卻穿透了來人的身體——竟是陳瘸子的魂魄!他的左腿完好無損,身上穿著繡滿金線的道袍,額間貼著半張殘缺的符紙。“當年,我和你師父被周厲騙來主持陰婚......”陳瘸子的魂魄閃爍不定,“他用活人獻祭,妄圖借陰陽交合之術修煉邪功。你師父為了阻止他,將自己的魂魄獻祭,設下鎮魂陣......”
林婉兒的左眼泛起金光,她看見檔案室的牆麵上浮現出二十年前的畫麵:年輕的李承道跪在血泊中,麵前是刻滿符咒的焚化爐,而師父的身影漸漸消散在濃霧裡。陳瘸子的魂魄突然劇烈顫抖:“周厲的命門就在焚化爐,但他每完成一次陰婚,就會多一道護身符......”
話音未落,檔案室的門轟然炸裂。周厲拎著昏迷的李承道出現在門口,他的臉上爬滿黑色紋路,宛如樹根般扭曲。“小美人,你找得很辛苦啊。”他將李承道甩在地上,銀戒突然發出刺目的紅光,“既然你知道了秘密,那就該履行新娘的職責了。”
林婉兒握緊銅錢,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她瞥見李承道頸間的鈴鐺,突然想起師父教過的引魂鈴陣。“你以為我會任你擺布?”她扯開衣領,露出鎖骨處的朱砂痣,“我從出生就被選為鎮邪人,就是為了等今天!”
周厲愣了一瞬,隨即狂笑起來:“就憑你?一個乳臭未乾的丫頭......”他的笑聲戛然而止,因為林婉兒已經將銅錢按在李承道的眉心,口中念念有詞。青銅鈴鐺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暗室中的縛魂絲開始寸寸斷裂,水晶棺中的新娘們紛紛露出解脫的神情。
“不!不可能!”周厲咆哮著撲過來,卻在觸及林婉兒的瞬間被一道金光彈開。她的左眼徹底化作金色,身後浮現出巨大的北鬥星圖。“以天地為棺,以星辰為槨,封!”隨著一聲清喝,檔案室的牆壁轟然倒塌,露出後麵塵封多年的焚化爐,爐門上的符咒正在瘋狂閃爍。
李承道悠悠轉醒,看見林婉兒搖搖欲墜的身影,心如刀絞。他強撐著站起身,將剩餘的符咒貼在焚化爐上:“婉兒,結陣!”師徒二人同時結印,焚化爐發出震天動地的轟鳴,周厲的慘叫聲與新娘們的哭聲交織在一起,整個火葬場都在劇烈顫抖。
然而,就在邪祟即將被徹底鎮壓時,林婉兒突然噴出一口鮮血。她的左眼開始滲血,金色光芒逐漸黯淡。周厲趁機掙脫束縛,眼中閃過陰毒的光芒:“彆忘了,我還有最後一道護身符......”他扯開襯衫,心口處赫然紋著林婉兒的生辰八字。
焚化爐的熱浪撲麵而來,林婉兒卻感覺渾身發冷。周厲心口處的生辰八字在陰火中泛著妖異的紅光,與她體內的血脈產生詭異共鳴。李承道的銅錢劍“當啷”落地,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的符咒在周厲皮膚表麵化作飛灰,“怎麼會......這是命蠱血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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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厲抹去嘴角的血沫,銀戒上的符文全部亮起,“沒錯,從你踏入火葬場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是我的新娘了。”他張開雙臂,暗室中所有水晶棺的棺蓋同時彈開,新娘們如提線木偶般飄向林婉兒,“二十年前,你師父用自己的魂魄設下鎮魂陣,我等了這麼久,就是為了找到他血脈中的‘引魂體’——而你,就是打開終極封印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