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風裹挾著枯葉,在青石板路上打著旋。李承道的灰布道袍被吹得獵獵作響,腰間褪色的八卦玉佩在月光下泛著幽光。他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小鎮,眉峰微蹙——羅盤指針正詭異地輕顫,似有不祥之兆。
"師父,前麵有燈火!"林婉兒脆生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少女紮著利落的雙馬尾,鵝黃色道袍袖口繡著精巧的雲紋,腰間掛著的青銅鈴鐺隨著步伐叮當作響。她小跑幾步跟上,清秀的臉上難掩好奇:"會不會是有施主需要幫忙?"
李承道剛要開口,忽聞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三匹高頭大馬從街角轉出,為首的青年麵色慘白如紙,錦袍上還沾著泥漬。他猛地勒住韁繩,馬匹人立而起,嘶鳴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
"道長留步!"青年翻身下馬,膝蓋重重跪地,"在下王承業,乃王家火葬場主事。近日場內怪事頻發,還請道長救我!"他抬頭時,李承道看清他眼下烏青一片,眼中布滿血絲,顯然多日未曾合眼。
李承道伸手將人扶起,聲音低沉:"慢慢說。"
王承業咽了咽唾沫,聲音發顫:"七天前,夜班的張師傅在停屍間失蹤,隻留下半塊啃了一半的饅頭。我們找遍全場都沒找到人,報警也毫無頭緒。從那以後,每到深夜,就能聽見女人的哭聲,還有指甲抓撓鐵門的聲音..."他說著,突然抓住李承道的手腕,"昨天,又有兩個工人不見了!"
林婉兒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往師父身後躲了躲。李承道卻神色不變,目光掃過王承業腰間的鎏金火紋玉佩:"王家不是世代經營喪葬生意?你父親王萬山,當年可是有名的"陰陽通"。"
王承業的臉色瞬間變得更白,支吾道:"家父...家父五年前就過世了。道長若肯相助,黃金百兩,絕不食言!"
李承道沉默片刻,終於點頭。他轉頭看向林婉兒,見她正躍躍欲試,不由得唇角微揚:"那就去會會這些"客人"。"
夜幕籠罩下的王家火葬場宛如一頭蟄伏的巨獸。高大的煙囪直指蒼穹,斑駁的牆皮剝落,露出暗紅的磚石,仿佛凝固的血跡。李承道推開生鏽的鐵門,"吱呀"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林婉兒緊跟其後,青銅鈴鐺突然發出急促的聲響。
"小心。"李承道低聲提醒,桃木劍已握在手中。腐臭的福爾馬林氣味撲麵而來,混合著一股難以名狀的腥甜。停屍間裡,一排排冰櫃泛著冷光,像極了整齊排列的棺材。
羅盤指針瘋狂轉動,李承道的瞳孔微微收縮。就在這時,一陣指甲抓撓金屬的聲音驟然響起,林婉兒猛地轉身,隻見右手邊的冰櫃正在緩緩打開。白霧從門縫中湧出,一具蒼白的手緩緩伸出。
"彆過去!"李承道一把拉住林婉兒。他手腕翻轉,桃木劍劃出一道金光,卻在觸及那隻手的瞬間消散。冰櫃內空無一物,隻有幾片暗紅的碎屑,像是乾涸的血跡。
林婉兒蹲下身仔細查看,突然輕呼:"師父,這些碎屑裡有毛發!"她捏起一根黑色長發,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幽藍。
李承道臉色凝重,正要說話,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鎖鏈拖地的聲音。"躲起來。"他低聲道,拉著林婉兒隱入陰影。一道黑影從門口閃過,那是個人形輪廓,卻沒有腦袋,脖子處汩汩流著黑水。
黑影在冰櫃間遊蕩,每經過一處,地上就留下一串黑色的腳印。林婉兒屏住呼吸,手心全是冷汗。李承道卻目不轉睛地盯著黑影的腳印,若有所思。
黑影突然停在東南角的冰櫃前,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嘶吼。緊接著,整個停屍間劇烈震動,所有冰櫃同時打開,無數蒼白的手臂伸出,朝著黑影抓去。
"走!"李承道拉著林婉兒衝出停屍間。直到跑到火葬場大門外,兩人才停下腳步。林婉兒彎腰大口喘氣,額頭上全是冷汗:"師父,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李承道望著火葬場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不是東西,是人。而且,這場火,恐怕沒那麼簡單。"他握緊腰間的八卦玉佩,上麵的符文正微微發燙——這是師父傳給他的法器,隻有遇到極度危險時才會預警。
林婉兒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隻見火葬場的煙囪正冒出陣陣黑煙,在夜空中扭曲成一張猙獰的人臉。遠處傳來淒厲的哭聲,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卻又感到莫名的興奮——這是她跟隨師父以來,遇到的最詭異的案子。
李承道轉身看向王承業,後者早已嚇得癱坐在地。"今夜子時,準備三牲祭品,我要開壇做法。"他頓了頓,目光如炬,"還有,把你父親的遺物找來,我要看看,王家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王承業渾身發抖,嘴唇動了動,卻什麼也說不出來。李承道不再理會他,帶著林婉兒走向不遠處的客棧。月光灑在他們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卻不知,更大的危險正在黑暗中悄然逼近。
子時的梆子聲穿透薄霧,李承道手持朱砂筆,在火葬場空地上畫下三丈見方的鎮魂陣。林婉兒跪坐在陣眼處,將三牲祭品擺放整齊,青銅鈴鐺隨著她的動作輕響,在寂靜的夜裡蕩起漣漪。王承業蜷縮在角落,攥著父親留下的檀木匣,指節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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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壇!”李承道大喝一聲,桃木劍挑起符紙擲向空中。符紙瞬間化作赤紅火球,照亮整個場地。突然,一陣陰風吹過,鎮魂陣邊緣的燭火詭異地轉為幽綠色,遠處傳來鐵鏈拖拽地麵的聲響,由遠及近。
林婉兒屏住呼吸,隻見一個身披黑袍的身影從濃霧中緩緩走出。那黑袍下空空如也,唯有一雙腐爛的赤腳拖在地上,每走一步都留下黑色水漬。她剛要念咒,李承道卻抬手示意她彆動。
“來者何人?”李承道的聲音沉穩如鐘,手中桃木劍符文閃爍。黑袍人突然發出尖銳的笑聲,聲音像是指甲刮過銅鏡:“活人來幽冥之地,還敢問我是誰?”話音未落,黑袍轟然散開,露出一張青麵獠牙的鬼臉,十隻慘白的手臂從四麵八方伸出,直撲鎮魂陣。
林婉兒指尖掐訣,灑出數張驅邪符。符紙在空中連成金線,將鬼臉暫時困住。李承道趁機踏步上前,桃木劍直刺鬼臉眉心。然而劍尖觸及鬼臉的瞬間,卻穿透了虛影——這竟是個障眼法!
“小心身後!”林婉兒突然驚叫。李承道猛地轉身,隻見王承業雙眼翻白,手中的檀木匣不知何時已經打開,裡麵躺著一張泛黃的人皮畫卷。畫卷上畫著一座燃燒的火葬場,無數人影在火中扭曲掙紮,而畫的右下角,赫然印著王家的火紋徽記。
“不好,他被附身了!”李承道甩出捆仙繩,卻見王承業嘴角咧開不自然的弧度,反手將人皮畫卷朝空中一拋。畫卷無風自動,化作一張巨大的黑網,將整個鎮魂陣籠罩其中。林婉兒的青銅鈴鐺瘋狂作響,鈴鐺表麵浮現出細密的裂紋。
“師父,這畫有古怪!”林婉兒咬破指尖,將心頭血滴在符紙上。血珠剛一接觸黑網,便發出“滋啦”的腐蝕聲。李承道趁機召回桃木劍,劍身燃起三昧真火,朝著黑網劈去。
黑網被劈開一道裂縫的瞬間,李承道終於看清畫中玄機——那些火中的人影,竟與失蹤的工人穿著相同的製服!更詭異的是,畫卷角落有個模糊的人影,戴著與王承業腰間一模一樣的火紋玉佩。
“原來如此...”李承道眼中寒光一閃,“王承業,你父親當年根本不是意外身亡,而是...”話未說完,黑網突然收縮,無數怨魂從畫卷中湧出。這些怨魂麵容扭曲,胸口都有個焦黑的窟窿,正是被活活燒死的模樣。
林婉兒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黑網帶來的壓迫感讓她幾乎窒息。她強撐著掏出師父傳授的驅邪香囊,裡麵的艾草與朱砂混合著她的鮮血,散發出刺鼻的氣味。怨魂們發出淒厲的慘叫,暫時退開。
“林姑娘,接著!”李承道突然擲出八卦玉佩。玉佩在空中旋轉,符文發出耀眼光芒,將黑網撕開更大的口子。林婉兒會意,迅速將香囊中的藥粉撒向怨魂。藥粉遇血即燃,化作一片火海,將怨魂逼回畫卷。
就在此時,一直昏迷的王承業突然暴起,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把匕首,直刺李承道後心。林婉兒驚呼一聲,青銅鈴鐺應聲而碎。千鈞一發之際,李承道側身避開,反手點住王承業的昏睡穴。王承業癱倒在地,人皮畫卷也隨之飄落。
李承道撿起畫卷,發現背麵寫著密密麻麻的小字:“以活人祭爐,借幽冥之力...”字跡因年代久遠而模糊,但“王家火紋”四個字卻鮮紅如新。他終於明白,這座火葬場根本就是王家用來修煉邪術的祭壇,而那些失蹤的工人,都成了祭品。
“師父,你看!”林婉兒突然指向天空。不知何時,火葬場的煙囪正在噴出黑色煙霧,煙霧凝聚成一個巨大的人臉,正是王承業父親的模樣。那張臉露出猙獰的笑容,聲音震得地麵都在顫抖:“既然來了,就都留下吧!”
李承道握緊桃木劍,符文在劍身流轉:“當年你為了修煉邪術,不惜縱火殺人,如今還想故技重施?”他轉頭看向林婉兒,“準備破魔陣,這次,我們要連根拔起!”
林婉兒迅速在地上畫出複雜的符咒,從行囊中取出七根鎮魂釘。每根釘子上都刻著《道德經》經文,這是她跟隨師父遊曆龍虎山時,一位道長贈送的法器。她將鎮魂釘按北鬥七星的方位插入地麵,口中念念有詞:“天罡北鬥,鎮魔驅邪!”
黑煙霧人臉發出憤怒的咆哮,化作無數黑色觸手,朝著李承道和林婉兒襲來。李承道揮劍斬斷觸手,每斬斷一條,就有更多的觸手再生。林婉兒見狀,咬破舌尖,將鮮血噴在鎮魂釘上。鎮魂釘瞬間爆發出金色光芒,與桃木劍的符文遙相呼應。
“破!”李承道大喝一聲,桃木劍直刺煙霧人臉的眉心。林婉兒同時催動鎮魂釘,七道金光衝天而起,將黑煙霧人臉徹底擊碎。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人皮畫卷開始燃燒,那些被困的怨魂終於得到解脫。
大火熄滅後,李承道撿起已經燒得殘缺的畫卷。在灰燼中,他發現了半塊玉佩,正是王承業父親畫像中佩戴的那一塊。玉佩背麵刻著一行小字:“月圓之夜,幽冥之門開。”李承道望向天邊的殘月,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月圓,就在三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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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兒走到他身邊,望著遠處的火葬場廢墟:“師父,我們接下來怎麼辦?”李承道握緊玉佩,目光堅定:“三日後月圓,這裡必將有更大的危機。我們要在那之前,找到幽冥之門的入口,徹底終結王家的罪孽。”
而此時,昏迷的王承業手指動了動,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微笑。在他的袖口處,隱約露出一角黑色的布條,上麵印著與黑袍人相同的幽冥符文。
殘月如鉤,斜斜掛在火葬場焦黑的煙囪上方。李承道蹲下身,用指尖輕輕摩挲著地麵殘留的黑色水漬,水漬邊緣泛著詭異的熒光,像極了某種生物的黏液。林婉兒將一盞銅燈湊近,火光照亮師父緊蹙的眉峰,"師父,這痕跡與黑袍人出現時留下的一模一樣。"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鐵器墜地的聲響。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朝聲源處奔去。轉過拐角,隻見廢棄的鍋爐房外,王承業的跟班趙四癱坐在地,麵前散落著幾張泛黃的圖紙,手中還死死攥著半張人皮。
"趙四!"林婉兒疾步上前,卻在看清人皮的瞬間倒吸一口冷氣。那皮膚上密密麻麻刺著符咒,中央位置赫然畫著王家的火紋徽記,而在人皮邊緣,用朱砂寫著歪歪扭扭的字跡:"第七個...還差三個..."
趙四渾身顫抖,眼神渙散,見到李承道手中的桃木劍,突然發出尖利的嚎叫:"彆殺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是...是少爺讓我來取這些東西的!"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七竅突然湧出黑色液體,整個人如泄了氣的皮球般癱軟下去。
李承道翻開地上的圖紙,圖紙上畫著火葬場的地下結構圖,某處用紅筆重重圈出,旁邊標注著"癸水之位"。更令人心驚的是,圖紙背麵還畫著個穿著道袍的身影,與李承道的裝束有七分相似,隻是那人手中握著的並非桃木劍,而是一把滴著黑血的骨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