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季總是黏膩得令人煩躁,雨絲如銀針般斜斜地刺入地麵,在青石板上濺起細碎的水花。李承道倚著破廟斑駁的磚牆,枯瘦的手指撥弄著快要熄滅的火堆,道袍下擺早已被雨水浸得發潮,褪色的八卦玉佩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他眼角的皺紋裡積著歲月的塵埃,灰白的胡須在風中微微顫動,眼神卻如鷹隼般銳利,透著曆經滄桑的沉穩。
“師父,這雨怕是要下整夜。”林婉兒蹲在火堆旁,將潮濕的柴火架高。她一襲玄色勁裝裹著曼妙的身姿,利落的馬尾辮垂在身後,發間的銀簪泛著冷光。雖說是女兒身,可她舉手投足間透著不輸男子的英氣,靈動的眼眸裡閃爍著對未知事物的好奇與警惕。
李承道還未答話,破廟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混著泥水濺起的聲響。一個渾身濕透的中年男子撞開廟門,他身上的保安製服皺巴巴地貼在身上,胸口“城西火葬場”的銘牌沾滿泥漿。男子名叫老周,此刻他眼神驚恐,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氣喘籲籲地說:“道長,求您救救我們……”
林婉兒立刻起身,抽出腰間短刃,警惕地打量著來人:“你先站穩,慢慢說。”
老周扶著膝蓋,大口喘著粗氣:“火葬場……出怪事了!這幾天夜裡,焚化爐總是傳來女人的哭聲,那聲音……就像有人被活生生推進去燒一樣!”他的聲音發顫,仿佛回憶起那場景仍心有餘悸,“更邪乎的是,停屍間的屍體,接二連三地失蹤!每次失蹤後,地上都會留下一盞……人皮燈籠!”
李承道原本半闔的眼睛猛地睜開,枯枝般的手指攥緊了道袍:“人皮燈籠?你可看清楚了?”
老周趕忙從懷裡掏出用黑布包裹的東西,雙手止不住地顫抖:“我偷偷藏了一塊燈籠的殘片,您瞧!”他小心翼翼地展開黑布,裡麵是一塊巴掌大的暗紅色碎片,在昏暗的火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仔細看去,上麵竟隱約浮現出扭曲的人臉紋路,仿佛無數冤魂在其中掙紮。
林婉兒倒吸一口涼氣,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半步。李承道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他伸出布滿老繭的手,輕輕撫摸著碎片,聲音低沉而沙啞:“這是失傳已久的‘人皮引魂燈’,需用活人皮肉煉製,取其怨氣引動陰魂。造此邪物者,必是心懷叵測的邪修。”
“道長,您一定要救救我們!現在整個火葬場人心惶惶,守夜的人都不敢去了。”老周“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額頭重重地磕在青石板上,“我上有老下有小,實在沒辦法了,才來求您!”
李承道沉默片刻,轉頭看向林婉兒。隻見她眼神堅定,握緊短刃,毫不猶豫地說:“師父,這等邪祟之事,我們不能坐視不理。”
“好。”李承道點頭,伸手將老周扶起,“今夜我們便去火葬場一探究竟。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此去凶險萬分,你若有半句虛言,休怪我不客氣。”
老周連忙點頭,臉上露出劫後餘生的感激:“不敢不敢!小人句句屬實!”
夜幕愈發深沉,雨勢不減反增。李承道、林婉兒和老周三人站在火葬場鏽跡斑斑的鐵門前。鐵門在風中搖晃,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仿佛是來自地獄的召喚。老周伸手去推門,卻發現門被鎖上了,他尷尬地撓撓頭:“可能是白天鎖上的,我這就去拿鑰匙。”
林婉兒盯著鐵門上方的尖刺,突然說道:“不用了。”她往後退了幾步,猛地助跑,縱身一躍,竟輕鬆翻過了兩米多高的鐵門,落地時悄無聲息。李承道微微一笑,手中桃木劍輕點地麵,身形如鬼魅般掠過鐵門。老周看得目瞪口呆,這才反應過來,急忙從側門繞進去。
停屍間內彌漫著刺鼻的福爾馬林氣味,混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李承道點亮隨身攜帶的油燈,昏黃的燈光在黑暗中搖曳,照亮了一排排停屍床。林婉兒掀開其中一張白布,下麵隻剩下一灘發黑的水漬,空氣中隱隱傳來腐肉的臭味。
“屍體就是在這裡消失的?”李承道蹲下身子,仔細查看地麵。突然,他發現牆角處刻著一道詭異的符印,形如扭曲的藤蔓,在燈光下泛著暗紅的光澤。他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眼神中閃過一絲警惕。
“師父,這是什麼?”林婉兒湊過來問道。
“這是‘幽冥教’的標記。”李承道緩緩說道,“二十年前,我曾與這個邪修組織交過手,他們為了修煉邪術,不惜殘殺無辜。後來他們突然銷聲匿跡,沒想到如今又重現江湖。”
老周在一旁聽得臉色慘白,雙腿不停地打顫:“幽冥教……那我們該怎麼辦?”
李承道站起身,握緊桃木劍:“既已碰上,那就不能坐視不管。婉兒,我們分頭行動。你去周圍看看有沒有其他線索,我再仔細檢查一下這裡。”
林婉兒點頭,轉身消失在黑暗中。李承道繼續在停屍間內搜索,在焚化爐裡,他找到半張燒焦的黃符,上麵殘留的字跡顯示,有人試圖用屍體煉製邪物。就在這時,外麵突然傳來林婉兒的驚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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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道握著桃木劍衝出門時,正見林婉兒半跪在火葬場後牆根處。她玄色勁裝的下擺沾著泥漿,銀簪在月光下劃出冷芒,手中短刃正指著一口廢棄的枯井。井口爬滿墨綠色的苔蘚,藤蔓間垂落著幾縷沾血的布條,腐臭味裹著陰濕氣息撲麵而來。
“師父!”林婉兒用短刃挑起一截浸透腐液的麻繩,繩結處還嵌著幾片碎肉,“井裡有拖拽痕跡,氣味是從密林方向傳來的。”她的聲音冷靜,可鼻尖微動,顯然也被這刺鼻的腐臭刺激得不輕。
李承道將油燈湊近井壁,昏黃的光暈裡,一道道新鮮的爪痕蜿蜒向下,爪痕邊緣還凝著黑褐色的血痂。他眉頭緊鎖,從懷中掏出一把朱砂撒在井口,口中念念有詞:“天清地明,陰邪現形——”話音未落,朱砂突然騰起幽藍火焰,在夜空中劃出詭異的弧光。
“是屍毒。”李承道臉色陰沉,“這些屍體被煉成了行屍。”他撿起一塊碎石丟進井裡,許久才傳來“咚”的悶響,井底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老周驚慌失措的呼喊:“道長!不好了!又一具屍體……”聲音戛然而止,隻餘一聲悶哼。李承道與林婉兒對視一眼,同時朝著停屍間狂奔而去。
當他們趕到時,老周癱坐在地,保安製服被撕開半幅,露出手臂上青紫的抓痕。停屍床上空蕩蕩的,白布被撕成碎片,地板中央用鮮血畫著猙獰的符咒,血字“取魂續燈,違者受懲”還在往下滴著血水。
“剛才……有個黑影……”老周顫抖著指向窗外,“他從窗口閃了一下,我追出去就……”他的目光突然定格在李承道身後,瞳孔猛地收縮,喉間發出不成聲的嗚咽。
李承道猛然轉身,隻見停屍床後的陰影中,一雙泛著綠光的眼睛緩緩亮起。月光透過窗欞,照出一具腐爛大半的屍體——它的麵皮隻剩半邊掛在顴骨上,露出森白的牙齒,胸腔破開一個大洞,裡麵漆黑一片,隱約可見跳動的幽藍火焰。
“屍心咒!”李承道立即掏出一張符紙甩向屍體,符紙卻在觸及對方的瞬間自燃成灰。屍體發出刺耳的嘶吼,腐肉翻湧間,竟從胸腔裡伸出一條布滿倒刺的黑紅色長舌,直取林婉兒咽喉。
林婉兒側身翻滾,短刃出鞘削向長舌。刀鋒觸及的瞬間,黑色血液如噴泉般濺出,沾到地麵便“滋滋”作響。她強忍惡心,反手甩出縛魂索纏住屍體脖頸,卻被對方一把扯住,整個人淩空甩向牆壁。
李承道見狀,手中桃木劍迸發金光,劍尖點在屍體眉心:“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破!”屍體發出淒厲慘叫,眉心炸開一團血霧。可就在此時,火葬場四周突然響起此起彼伏的鈴鐺聲,數十個蒙著黑巾的身影從屋頂躍下,彎刀上刻滿的符文泛著詭異的紅光。
“幽冥教!”李承道將林婉兒護在身後,八卦玉佩突然發燙。為首的教徒掀開黑巾,露出半邊紋著藤蔓刺青的臉,陰惻惻地笑道:“李承道,當年讓你僥幸逃脫,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混戰瞬間爆發。林婉兒揮舞短刃,銀簪在發間劃出冷光,專挑敵人咽喉下手。她本就身形靈巧,此刻為了避開彎刀上的邪毒,更是如遊魚般在敵群中穿梭。李承道則以劍為引,口中念咒,地上的血水竟化作血龍,纏住幾個教徒的腳踝。
“撤!”刺青教徒見勢不妙,甩出煙霧彈。濃煙中,李承道突然感到後腰一陣刺痛——一支淬毒的弩箭擦著皮肉飛過,在牆上釘出火星。林婉兒眼疾手快,擲出短刃逼退偷襲者,趁機拽著師父後退。
等煙霧散儘,幽冥教眾人已消失不見。林婉兒這才發現自己手臂被邪刀劃傷,傷口處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黑色紋路如蛛網般向心口蔓延。她咬牙撕下裙擺纏住傷口,強撐著說:“師父,我沒事……”
“彆說話!”李承道臉色蒼白,握住她受傷的手臂。他掌心騰起淡金色的光芒,可黑色紋路隻是減緩蔓延,卻並未消退。“是蝕骨咒,得找到幽冥教的老巢,取解藥。”他看向火葬場後的密林,那裡霧氣翻湧,隱約傳來若有若無的誦經聲,“他們在準備一場大儀式,這些失蹤的屍體……恐怕隻是引子。”
老周不知何時爬起來,臉上滿是恐懼:“我、我帶你們從密道走。後山有個廢棄的防空洞,直通祭壇……”他的眼神閃爍,不經意間摸了摸口袋裡鼓起的形狀。
李承道盯著他的動作,突然抓住他手腕。老周掙紮間,一張畫著人皮燈籠的黃符掉落在地,上麵的符文與停屍間的血字如出一轍。“原來你早就是內鬼。”李承道的聲音冷得像冰,桃木劍抵在老周咽喉,“說!幽冥教到底在謀劃什麼?”
老周雙腿一軟跪在地上,涕淚橫流:“我、我也是被逼的!他們說如果不幫忙,就把我兒子煉成燈油……”他顫抖著指向密林深處,“三天後的子時,他們要用一百零八具屍體的魂魄,點燃人皮燈籠,打開陰界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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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兒傷口傳來的劇痛讓她眼前發黑,但仍握緊短刃:“師父,不能讓他們得逞!”她的話音未落,遠處的密林突然亮起一片猩紅,無數人皮燈籠緩緩升起,燈籠表麵的人臉扭曲著,發出淒厲的哭喊。
人皮燈籠的猩紅光芒刺破夜幕,將密林染成血色煉獄。李承道盯著空中漂浮的燈籠群,發現每張人皮上都烙著相同的藤蔓印記——與停屍間符印、幽冥教刺青如出一轍。他伸手觸碰其中一盞,燈籠表麵突然滲出黑色黏液,在掌心腐蝕出細小血泡。
“這些燈籠用活人魂魄煉製,怨氣極重。”李承道迅速甩脫黏液,從懷中掏出五帝錢串成結界,“婉兒,運功護住心脈,千萬彆被燈籠裡的哭聲迷惑。”
林婉兒強忍著蝕骨咒帶來的劇痛,銀簪在發間劃出冷光。她能感覺到傷口處的黑色紋路正隨著燈籠的嗡鳴愈發活躍,仿佛有無數小蟲在血管裡啃噬。當第七盞燈籠掠過頭頂時,她突然聽見有人在耳邊低語:“救我......”轉頭卻隻看見一張腐爛的女人麵孔在燈籠裡扭曲掙紮。
“彆分心!”李承道的桃木劍突然橫在她身前,劍尖挑破一張飛來的人皮燈籠。燈籠炸裂的瞬間,無數陰魂尖叫著撲向二人,卻被五帝錢結界震成青煙。師徒二人在燈籠陣中艱難前行,每走一步都要麵對新的攻擊,而老周早已趁亂逃得無影無蹤。
穿過燈籠陣,一座巨大的祭壇出現在眼前。祭壇由漆黑的玄武岩堆砌而成,中央是直徑三丈的血池,池麵漂浮著密密麻麻的屍體,每具屍體胸口都插著刻有藤蔓符文的青銅釘。血池四周,三十六盞巨型人皮燈籠照亮整個場地,燈籠下站著蒙黑巾的教徒,正用骨笛吹奏詭異的曲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