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三年,黃河故道的風裹著沙礫,打在落雁鎮口的老槐樹上,發出嗚咽似的響。李承道牽著那匹瘦骨嶙峋的黑馬走在鎮街中央,黑布長衫下擺沾著泥點,左手始終揣在袖袋裡,指節隔著布麵摩挲著手套邊緣的磨損處。
“師父,這鎮子妖氣重得很。”林婉兒跟在後麵,素色短褂的領口彆著麵巴掌大的銅鏡,鏡麵被她擦得發亮,此刻正映出街角一道扭曲的影子——那影子明明屬於牆角的乞丐,卻在做著極怪異的屈伸動作,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跳舞。
趙陽扛著個裝法器的木箱,少年人最是耐不住性子,腳邊的石子被踢得咯咯響:“管他什麼氣,先找個地方落腳,我這肚子早就唱空城計了。”話音未落,就見三個穿著短打的漢子慌裡慌張地從巷子深處跑出來,其中一個手裡攥著張黃紙,上麵朱砂畫的符歪歪扭扭,邊角還沾著暗紅的汙漬。
“死人了!破廟裡死人了!”漢子們撞翻了路邊的貨攤,驚得攤主罵罵咧咧,他們卻顧不上賠罪,連滾帶爬地往鎮外跑,黃紙從手裡脫落,被風卷著貼在李承道的馬頭上。
林婉兒伸手揭下黃紙,銅鏡往紙上一照,原本模糊的符紋突然滲出細小紅點,像無數隻螞蟻在爬。“是鎮魂符,畫符的人手法太糙,鎮不住東西。”她指尖劃過紙麵,“這血不是人血,是朱砂混了屍油。”
李承道終於抬眼,眼角的皺紋裡積著風沙,目光掃過巷子深處:“去看看。”
破廟在鎮子東頭,殘垣斷壁爬滿枯藤,正殿前的香爐被推倒在地,香灰混著黑血濺得到處都是。趙陽剛邁過門檻就捂住了嘴——供桌前的泥地上,躺著個穿短打的漢子,四肢以一種違背常理的角度扭曲著,膝蓋頂在胸口,腳踝反折向後,偏偏頭顱仰著,嘴角咧開個詭異的弧度,像是在笑。
最讓人頭皮發麻的是他臉上戴著的東西——一具漆黑的儺舞麵具,眼窩處嵌著兩顆渾濁的琉璃珠,珠麵上赫然映出重複的影子:那影子穿著和死者一樣的衣服,正在跳一支節奏詭異的舞,舉手投足都和死者的姿勢嚴絲合縫。
“是王三,周老板的手下。”林婉兒蹲下身,銅鏡湊近麵具,鏡麵突然“滋啦”一聲蒙上白霧,霧裡浮出七個模糊的麵具輪廓,其中最底下那個與死者臉上的一模一樣,輪廓邊緣正往下滴著血。“七相麵具,死相先出了。”
趙陽在供桌後麵乾嘔起來,眼角餘光瞥見牆角有堆燒剩的紙錢,灰燼裡混著幾片碎布,布上繡著半隻仙鶴。“師父,這有古怪。”他用樹枝撥開灰燼,露出塊染血的玉佩,玉質粗糙,上麵刻著個歪歪扭扭的“楚”字。
“楚鶴。”李承道終於開口,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百年前那個跳儺舞的班主。”他往前走了兩步,黑手套不小心蹭到死者的手腕,那隻僵硬的手竟猛地抽搐了一下,手指蜷曲著,像是要抓住什麼。
趙陽嚇得後退半步,撞翻了身後的燭台:“他動了!”
“不是他動。”林婉兒按住他的肩膀,銅鏡死死對著麵具,“是麵具在動。你看他的瞳孔。”
死者渾濁的眼球裡,果然倒映著那支沒完沒了的儺舞,舞者的動作越來越快,死者嘴角的笑意也越來越深,下頜骨甚至發出“哢噠”的錯位聲。李承道突然從袖袋裡摸出張黃符,指尖蘸著自己的口水他從不帶朱砂,說陽氣最能破邪),“啪”地貼在麵具上。
符紙瞬間冒出黑煙,死者的身體劇烈震顫起來,四肢像被按了回位鍵,“哢啦啦”地舒展開,最後直挺挺地躺著,再沒了動靜。麵具上的琉璃珠暗了下去,倒映的舞步徹底消失了。
“師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趙陽的聲音還在發顫,他總覺得這死者的姿勢,像極了小時候夢裡那個追著他跳舞的黑影。
李承道沒回答,隻是盯著玉佩上的“楚”字出神。風從破廟的窟窿裡灌進來,卷起地上的紙錢灰,在他腳邊打著旋,恍惚間竟像個縮小的舞者在旋轉。
就在這時,廟外傳來馬蹄聲,一個穿著錦緞馬褂的胖子被簇擁著進來,肚子上的肥肉隨著腳步顫悠,手裡的折扇卻搖得四平八穩。“在下周萬金,是這落雁鎮的鄉紳。”他眯著三角眼打量李承道,“聽說道長是有道行的人?這王三是我雇來守墓的,不知怎麼就死成這樣……”
“守什麼墓?”林婉兒突然問,銅鏡轉向周萬金,鏡中他的影子背後,竟拖著條長長的、像蛇一樣的尾巴。
周萬金的扇柄頓了一下,隨即乾笑兩聲:“就是……就是鎮外那片老墳地。道長要是能查清死因,我願出十倍價錢。”
李承道彎腰撿起那塊玉佩,指尖捏住玉佩的刹那,左手的黑手套下傳來一陣灼痛,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皮膚裡鑽出來。他不動聲色地將玉佩揣進懷裡:“價錢好說。但我要知道,你們挖了楚鶴的墓,是不是?”
周萬金的臉“唰”地白了,折扇“啪”地合上:“道長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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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他身後的一個隨從突然尖叫起來,手指著廟門方向。眾人轉頭看去,隻見夕陽的餘暉裡,一個黑衣人正站在門檻上,身形瘦高,臉上戴著具猙獰的儺舞麵具,麵具額頭刻著個“煞”字,嘴角咧到耳根,像是在無聲地笑。
黑衣人沒動,隻是微微歪了歪頭,仿佛在打量廟裡的人。風突然停了,破廟裡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還有……一陣極輕的、踏在泥地上的腳步聲,像是有人在跳一支無聲的舞。
趙陽的臉色瞬間慘白,他死死抓住李承道的袖子,指甲幾乎嵌進布眼裡——那腳步聲的節奏,和他夢裡黑影跳舞的節奏,一模一樣。
林婉兒將銅鏡舉得更高,鏡中黑衣人背後的地麵上,赫然映出無數個跳舞的影子,層層疊疊,都戴著各式各樣的儺舞麵具,正一點點地向破廟圍攏過來。
黑衣人在門檻上立了片刻,忽然轉身沒入暮色裡,像滴墨融進了黑夜。破廟裡的死寂被周萬金粗重的喘息打破,他擦著額頭的冷汗,錦緞馬褂後背已洇出深色的汗漬:“是……是啞奴!這怪物天天跟著我,準沒好事!”
“啞奴?”林婉兒收起銅鏡,鏡麵還殘留著那些疊影,“他是誰?”
“誰知道!”周萬金的折扇在掌心敲得砰砰響,“半個月前我們挖開楚鶴墓,就見這黑衣人守在棺材旁,戴著‘煞’相麵具,不說話,就會跳舞——跳的就是楚鶴那套儺舞!”他忽然壓低聲音,“我手下說,夜裡看見他領著墳地裡的屍體跳舞,一跳就是一宿……”
趙陽的後頸泛起寒意,攥著法器箱的手指關節發白。他總覺得那啞奴的舞步有種說不出的熟悉,像在哪見過,卻又想不起來。
李承道忽然開口:“楚鶴的墓裡,少了什麼?”
周萬金眼神閃爍,半晌才嘟囔:“就……就少了七具麵具。楚鶴那老東西,棺材裡沒屍身,就擺著七個麵具,說是鎮邪用的。我們隻拿到一具‘死’相的,剩下的……”
“剩下的,正在找替身。”林婉兒接口道,銅鏡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王三戴了‘死’相麵具,下一個該輪到‘病’相了。”
話音剛落,周萬金的一個隨從突然捂住肚子,“哎喲”一聲蹲在地上,臉色白得像紙,額頭上沁出冷汗,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抽搐著,手指在地上劃出奇怪的弧線,竟像是在跳儺舞的起步動作。
“李二!你怎麼了?”周萬金嚇得後退兩步。
李二說不出話,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供桌,那裡不知何時多了具灰撲撲的麵具,眼窩深陷,鼻梁處刻著幾道代表皺紋的溝壑——正是“病”相麵具。
李承道迅速從法器箱裡抽出一把桃木劍,劍身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符文。他剛要上前,李二突然像被提線木偶似的站起來,四肢僵硬地扭動著,一步步走向那具麵具,嘴角甚至帶著詭異的笑。
“攔住他!”林婉兒喊道,趙陽反應最快,撲過去抱住李二的腰,卻被他猛地甩開,李二的力氣大得驚人,指甲在趙陽胳膊上劃出五道血痕。
混亂中,李承道的桃木劍刺向“病”相麵具,劍尖剛觸到麵具邊緣,就聽見“滋啦”一聲,麵具上冒出黑煙,李二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更加瘋狂地抽搐,身體像麻花一樣擰起來,朝著麵具撲去。
“來不及了。”李承道低聲道。
果然,李二的臉重重撞在麵具上,那麵具像是活的,自動貼合在他臉上,邊緣甚至長出細小的倒刺,深深紮進皮膚裡。他的抽搐瞬間停止,接著開始跳那支重複的儺舞,動作比王三更標準,也更詭異,每一步都踩在趙陽胳膊上傷口的疼痛節奏裡。
“燒了他!”周萬金尖叫著,從隨從手裡搶過火把。
“不能燒!”林婉兒攔住他,“麵具遇火會更凶,會附到彆人身上!”她迅速從懷裡掏出個小瓷瓶,倒出三枚黑色的藥丸,“這是師父配的鎮心丸,塞進他嘴裡!”
趙陽忍著胳膊的疼,趁李二轉身的瞬間撲過去,撬開他的嘴塞進藥丸。藥丸入口即化,李二的動作明顯慢了下來,眼神裡閃過一絲清明,他死死抓住趙陽的手,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地窖……血……”
話音未落,他的頭猛地向後一仰,頸椎發出“哢嚓”的斷裂聲,身體直挺挺地倒下去,臉上的“病”相麵具泛著油光,仿佛吸飽了血。
破廟裡死一般的靜,隻有周萬金的牙齒打顫聲。李承道蹲下身,手指拂過李二的眼皮,那裡同樣倒映著儺舞的影子,隻是舞者的動作更清晰了,背景似乎是個潮濕的地窖。
“他說地窖。”林婉兒看向周萬金,“你家有地窖?”
周萬金癱坐在地上,連連點頭:“有……有!我家老宅的地窖,放酒用的……”
“去看看。”李承道站起身,桃木劍在手裡轉了個圈,“再晚,第三具麵具該找上來了。”
周萬金的老宅在鎮子西頭,青磚高牆,朱漆大門,卻透著股陰森氣。剛進院子,林婉兒的銅鏡就劇烈震顫起來,鏡中映出正房西側的牆角,有個模糊的黑影正貼著牆根跳舞,舞姿和李二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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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邊!”她指向地窖入口。
地窖的木門上著鎖,趙陽一腳踹開,一股混雜著黴味和血腥味的氣息撲麵而來。地窖裡沒點燈,隻能借著月光看見一排排酒壇,而最裡麵的牆壁上,用血畫著一幅巨大的儺舞步法圖,圖的中心擺著具黃色的麵具,上麵刻著“老”字。
“‘老’相麵具!”趙陽倒吸一口涼氣。
李承道突然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彆動。月光從地窖口斜射進來,照亮了酒壇之間的縫隙——那裡躺著個人,穿著郎中的長衫,臉上戴著“老”相麵具,身體早已僵硬,卻保持著彎腰踏步的姿勢,像尊詭異的雕像。
“是張郎中。”周萬金認出了那件長衫,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他昨天還來給我看過病……”
林婉兒的銅鏡照向牆壁上的血圖,鏡中突然浮現出一行字:“七步踏罡,以命換命,三更時分,舞者歸位。”她剛要細看,銅鏡突然“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鏡麵裂開一道縫,縫裡滲出細小的血珠。
“怎麼了?”趙陽撿起銅鏡。
“有人在外麵。”李承道握緊桃木劍,側耳聽著地麵的動靜。
地窖上方傳來極輕的腳步聲,一步,兩步,三步……節奏與牆壁上的步法圖分毫不差。接著是木板被踩響的聲音,越來越近,仿佛就在地窖入口。
趙陽突然想起什麼,臉色驟變:“師父,這步法……和我小時候夢裡那個黑影跳的一模一樣!他說要帶我一起跳,跳到第七步,就能永遠留下……”
李承道的黑手套下傳來一陣劇痛,他猛地掀開手套,露出手腕上那道暗紅色的傷痕,傷痕此刻竟像活了一樣,順著血管向上蔓延,紋路與牆壁上的血圖漸漸重合。
“不好!”他低喝一聲,“快出去!這是個局,用舞步引我們入陣!”
三人剛衝到地窖口,就看見月光下站著個穿素色旗袍的女子,手裡拿著支沾著朱砂的毛筆,正在地上畫著什麼。她轉過身,柳葉眉下的眼睛亮得驚人,手裡還捏著半張泛黃的紙,正是楚鶴的日記殘頁。
“你們終於來了。”女子的聲音像浸了水的絲綢,“我叫楚青瑤,是楚鶴的後人。”她舉起日記殘頁,上麵的字跡扭曲如蛇:“第二步,病者泣血,老者歸位,怨者將出……”
地窖入口的月光突然暗了下去,一個黑影擋在門口,戴著“煞”相麵具,正是啞奴。他緩緩抬起手,指向楚青瑤,又指向李承道,最後指向牆壁上的血圖,像是在催促他們繼續跳舞。
趙陽看著啞奴的手勢,突然想起夢裡的細節,冷汗瞬間濕透了後背:“第七步……第七步是獻祭!他要找七個祭品,跳完七步,就能打開黃泉路!”
楚青瑤的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她舉起毛筆,蘸著不知何時出現在掌心的血,在地上畫出第四步的印記:“現在,該輪到‘怨’相了。你們說,下一個祭品,會是誰呢?”
月光穿過啞奴的身影,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那影子正在跳著儺舞的第四步,而趙陽胳膊上的傷口,正隨著影子的動作隱隱作痛。
楚青瑤掌心的血珠滴在青磚上,暈開一朵朵細小的紅梅。她捏著那半張日記殘頁,指尖劃過“怨者將出”四個字,素色旗袍的開衩處露出一截小腿,上麵竟也畫著半道儺舞步法,與地窖牆壁上的血圖嚴絲合縫。
“楚姑娘倒是坦誠。”李承道突然笑了,笑聲裡裹著風沙的糙意,他重新戴緊黑手套,遮住那道蔓延的傷痕,“隻是不知,這‘怨者’是你,還是藏在暗處的東西?”
楚青瑤的毛筆頓了頓,朱砂在磚上拖出道歪斜的線:“道長不妨猜猜。”她側身讓開地窖入口,露出身後那具“老”相麵具,“張郎中死前說,他看見個穿嫁衣的女人在藥鋪裡跳舞,戴著紅綢麵具,哭了整整一夜——那便是‘怨’相的預兆。”
趙陽的後頸像被冰錐刺了下。穿嫁衣的女人?他猛地想起昨天路過藥鋪時,窗紙上確實映過個模糊的身影,當時隻當是藥鋪的夥計,現在想來,那身影的姿勢分明是在彎腰屈膝,像極了儺舞裡的“泣步”。
“師父,我去藥鋪看看!”他攥緊桃木匕首就要衝出去,卻被林婉兒拽住。她的銅鏡正對著楚青瑤,鏡麵裂縫裡滲出的血珠凝成個模糊的影子,影子戴著紅綢麵具,正對著趙陽的方向緩緩下拜。
“彆去。”林婉兒的聲音發緊,“她在引你去。”
楚青瑤輕笑一聲,將日記殘頁扔給李承道:“祖父的日記裡說,‘怨’相麵具最記仇,誰碰過它的宿主,它就纏著誰。張郎中前日給周老板的小妾看過病,那小妾三年前死了孩子,至今還在夜裡哭——道長覺得,這怨氣夠不夠重?”
周萬金的臉“唰”地褪了血色,他踉蹌著後退半步,撞翻了院角的水缸,“嘩啦”一聲,積水裡浮起個白森森的東西,細看竟是個小小的繈褓,上麵繡著的虎頭圖案已被水泡得發漲。
“這……這是什麼?”周萬金的聲音抖得像篩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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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兒彎腰撈出繈褓,指尖剛觸到布料,銅鏡突然爆發出刺目的光,鏡中瞬間閃過無數碎片——穿嫁衣的女人抱著死嬰跪在靈前,張郎中背著藥箱匆匆離去,楚鶴的日記上濺著幾滴暗紅的血,最後定格在具紅綢麵具上,麵具眼窩處繡著個“怨”字,針腳裡嵌著乾枯的淚痕。
“是周老板的小妾。”林婉兒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她死在難產那天,穿著嫁衣下葬的。張郎中沒能救回她的孩子,這怨氣就纏上了他。”
話音未落,鎮西頭突然傳來淒厲的哭喊聲,像女人又像孩童,聽得人頭皮發麻。周萬金腿一軟癱在地上:“是……是我家!在鎮西頭的彆院!”
李承道拽起他:“帶路!”
周府彆院的門虛掩著,門環上纏著圈紅綢,風一吹,紅綢飄蕩如血。剛進院就見正房的窗紙破了個洞,裡麵透出昏黃的燈光,隱約能看見個穿紅衣的影子在屋裡轉圈,裙擺掃過地麵的聲音“沙沙”作響,混著斷斷續續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