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手劫:道徒鬥凶魂
子時的梆子剛敲過第三響,山風卷著殘葉撞在青雲觀的朱漆門上,發出“吱呀”一聲哀鳴,像極了垂死之人的喘息。林婉兒攥著半塊沒吃完的麥餅,正蹲在觀前的老槐樹下喂流浪貓,指尖剛觸到貓崽軟絨的毛,就聽見身後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有重物砸在了青石板上。
她猛地回頭,月光把道觀前的空地照得一片慘白,空地上赫然多了個黑布包裹,布角浸著深色的水漬,在石板上洇出不規則的痕跡,風一吹,竟飄來股刺鼻的血腥氣。“誰啊?”林婉兒的聲音發顫,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桃木匕首——那是師父李承道去年教她防身用的。她一步步挪過去,包裹約莫半臂長,用粗麻繩捆得緊實,布麵上還沾著幾根褐色的毛發,像是某種動物的,又帶著點說不出的黏膩。
“師父!師父您快出來!”林婉兒沒敢碰包裹,轉身往觀裡跑,鞋尖磕在門檻上,差點摔個趔趄。正對著油燈整理符咒的李承道聞聲抬頭,他穿著件洗得發白的青色道袍,鬢角沾著幾縷灰發,原本平靜的眼神在瞥見門外的包裹時,驟然凝住。
“彆慌。”李承道捏著三張黃符走出來,指尖的朱砂在燈光下泛著冷光。他蹲下身,用桃木劍挑開麻繩,黑布散開的瞬間,林婉兒倒抽一口冷氣,往後退了兩步,撞在槐樹上,懷裡的貓崽嚇得“喵嗚”一聲躥進了草叢。黑布裡裹著的是一隻少年的右手,手腕處的傷口參差不齊,皮肉外翻,凝結的血塊呈暗紫色,指縫裡還夾著些泥土和枯草。更駭人的是,那斷手的食指竟微微動了一下,像是在指認什麼方向,緊接著,一陣微弱的哭聲順著風飄來,細若遊絲,卻帶著刺骨的寒意:“手……我的手……”
“是陰魂附物。”李承道的聲音沉得像冰,他從袖中摸出一枚青銅八卦鏡,鏡麵映出斷手的瞬間,鏡光突然扭曲,原本清晰的斷手影像裡,竟多出一張模糊的少年臉,雙目圓睜,滿是驚恐。“這孩子還活著,魂魄被困在斷手裡了。”
林婉兒捂著嘴,強壓下喉嚨裡的惡心:“師父,這是不是……是不是‘鬼手屠夫’做的?前陣子山下茶館說,已經有三個少年失蹤了,每回都隻留下一隻斷手……”
李承道沒說話,用桃木劍撥開斷手的傷口,在血肉模糊的深處,竟刻著一個淡紅色的“鬼”字,筆畫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硬生生劃出來的。他指尖的符咒突然“嘩啦”一聲響,自行燃燒起來,灰燼落在斷手上,那“鬼”字竟泛起一陣黑氣,同時,斷手的食指再次抬起,直直指向城外的方向——那裡是廢棄了十幾年的屠宰場,據說三年前有個屠夫在裡麵自殺,之後就總有人聽見裡麵傳來剁骨頭的聲音。
“他在指路。”李承道站起身,將斷手用黃符裹住,放進一個桃木盒子裡,“婉兒,拿上羅盤和糯米,我們去屠宰場。這孩子的魂魄撐不了多久,再晚,就真的救不回來了。”
兩人提著油燈往城外走,山路上靜得隻有腳步聲和風吹樹葉的“沙沙”聲。走到屠宰場門口時,油燈的火苗突然開始劇烈搖晃,昏黃的光線下,鏽跡斑斑的鐵門虛掩著,門楣上的“為民屠宰場”五個字早已褪色,隻剩下幾個模糊的輪廓,像是張著嘴的鬼麵。
“師父,裡麵……好像有聲音。”林婉兒攥緊了李承道的衣角,她聽見屠宰場裡傳來“咚、咚、咚”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用斧頭剁什麼東西,節奏緩慢,卻帶著說不出的詭異。
李承道推開鐵門,“吱呀”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就在兩人踏入屠宰場的瞬間,油燈突然滅了,周圍的場景驟然變換——原本破敗的屠宰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間慘白的醫院病房,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和血腥混合的氣味。病床上躺著個少年,穿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雙手被綁在床欄上,正是斷手影像裡的那個孩子。他看見李承道和林婉兒,眼裡湧出淚水,聲音嘶啞地哭喊:“彆切我的手!求求你們彆切我的手!那個穿道袍的人……他說要我的手煉東西……”
林婉兒心一緊,剛要上前解開繩子,手腕突然被一隻冰冷的手抓住,那觸感像是握著一塊寒冰,凍得她骨頭都疼。她猛地回頭,看見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站在身後,穿著同樣的青色道袍,可兩隻袖子卻是空蕩蕩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雙空洞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她的手。
“婉兒!閉氣!”李承道的聲音突然響起,緊接著,林婉兒感覺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滴在她的額頭上,是血——李承道用桃木劍劃破了自己的掌心,鮮血滴在地上,發出“滋啦”一聲響,像是水滴落在滾燙的鐵板上。眼前的病房瞬間像碎玻璃一樣裂開,慘白的場景消失,破敗的屠宰場重新出現。林婉兒驚魂未定地看著身邊的“自己”化為一縷黑煙,而屠宰場的中央,三根生鏽的鐵鉤上,正掛著三隻風乾的斷手,每隻斷手旁都貼著一張黃符,符紙邊緣已經發黑,像是被什麼東西灼燒過。更讓人心頭發寒的是,他們帶來的那隻斷手,此刻正懸浮在半空中,食指微微彎曲,指向屠宰場最深處的冷庫,那裡的門虛掩著,門縫裡透出一股刺骨的寒氣,伴隨著若有若無的嗚咽聲,像是無數冤魂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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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庫的寒氣順著門縫滲出來,在地麵結了層薄薄的白霜,李承道提著重新點燃的油燈往前走,燈芯的火苗縮成一團,連周圍三尺內的景象都照不真切。林婉兒攥著桃木匕首跟在後麵,指尖的冷汗把刀柄浸濕,每走一步,都能聽見鞋底踩碎冰碴的“咯吱”聲,在空曠的屠宰場裡反複回蕩,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暗處跟著他們。
“師父,這地方的陰氣……比剛才重多了。”林婉兒的聲音發顫,她能感覺到後腰一陣發涼,像是有雙眼睛正盯著她的後背,可每次回頭,身後隻有無邊的黑暗。方才幻境裡“無手自己”的模樣還在眼前晃,那空洞的眼神讓她渾身發毛,總覺得下一秒對方就會從黑暗裡鑽出來,扯斷她的手臂。
李承道沒回頭,隻是把桃木劍握得更緊,劍身上的朱砂符咒在燈光下泛著微弱的紅光:“這冷庫以前是用來凍豬肉的,後來屠夫自殺,怨氣全積在這兒,成了陰煞聚氣的地方。那東西故意引我們來,就是想借這裡的陰氣困住我們。”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冷庫門前。厚重的鐵門鏽跡斑斑,門把手上還掛著半截斷裂的鎖鏈,像是被人強行掰斷的。李承道用桃木劍抵住門板,猛地一推,“吱呀——”的聲響刺破寂靜,冷庫內的景象瞬間撞進眼底。
林婉兒倒抽一口冷氣,手裡的油燈差點摔在地上。冷庫中央的冰柱上,用粗鐵鏈捆著一個少年,正是病床上那個孩子——他穿著件單薄的灰色外套,衣角沾著血汙,雙手被鐵鏈反綁在身後,腦袋歪向一邊,雙目圓睜,瞳孔裡還殘留著極致的恐懼。更讓人心悸的是,他的右腕處空蕩蕩的,傷口凝結的黑血已經凍成了冰碴,和冰柱粘在一起,像是從冰裡長出來的一樣。
“趙陽?”林婉兒試探著喊了一聲,少年沒有任何反應,胸口連起伏都沒有。她剛要衝過去,李承道突然伸手拉住她,聲音冷得像冰:“彆碰他!是幻境!”
話音剛落,那少年的臉突然開始扭曲,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腐爛發黑,原本清澈的眼睛裡湧出粘稠的黑血,順著臉頰往下流,在下巴處結成冰珠。緊接著,他的身體開始萎縮,原本挺拔的少年身形,轉眼就變成了一具乾癟的老屍,身上的外套也變成了破舊的粗布衫,胸口赫然插著一張黃紙,上麵用黑血寫著四個字:“下一個是泥”,落款是個歪歪扭扭的“鬼”字。
林婉兒嚇得後退一步,撞在身後的鐵架上,架子上的凍肉掉下來,“咚”的一聲砸在地上,外層的冰殼碎裂,露出裡麵發黑的肉,竟隱約能看見一根細小的骨頭——不像是豬肉,倒像是人的指骨。
“這是之前的受害者。”李承道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他用桃木劍挑起那張黃紙,紙剛離開屍體,屍體就“嘩啦”一聲散成了一堆白骨,隻有手腕處的骨頭斷裂得參差不齊,和趙陽斷手的傷口一模一樣。“那東西在示威,它知道我們要來,故意用幻境混淆視聽。”
林婉兒看著地上的白骨,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師父,趙陽他……他會不會也變成這樣了?我們還能找到他嗎?”
“能。”李承道從袖中取出桃木盒,打開蓋子,裡麵的斷手突然動了一下,食指指向冷庫角落的一個鐵櫃。“他的魂魄還在斷手裡,斷手指的方向,就是他肉身的位置。不過那東西肯定設了陷阱,我們得小心。”
兩人往鐵櫃走去,越靠近,周圍的溫度就越低,林婉兒的睫毛上都結了層白霜。鐵櫃上著鎖,鎖孔裡插著一把生鏽的鑰匙,像是特意留給他們的。李承道用桃木劍撥開鑰匙,剛要拉開櫃門,突然聽見身後傳來“滴答”聲——像是水滴落在地上的聲音,可這冷庫早已斷水,怎麼會有水?
他猛地回頭,隻見那堆白骨旁,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黑影,身形佝僂,手裡提著一把生鏽的斧頭,斧頭刃上還沾著暗紅色的血漬。黑影背對著他們,看不見臉,隻能聽見他嘴裡發出“嗬嗬”的聲響,像是喉嚨被堵住的呻吟。
“誰?!”李承道大喝一聲,桃木劍直指黑影。黑影緩緩轉過身,林婉兒看清他的臉時,尖叫出聲——那根本不是人的臉,而是一張被剝了皮的臉,血肉模糊的眼眶裡沒有眼球,隻有兩個黑洞洞的窟窿,嘴角裂到耳根,像是被人用刀硬生生劃開的。
黑影舉起斧頭,朝著林婉兒砍來,風聲裹挾著寒氣撲麵而來。李承道反應極快,一把將林婉兒推開,桃木劍迎上去,“當”的一聲,劍斧相撞,火花四濺。黑影的力氣極大,李承道被震得後退兩步,虎口發麻。
“婉兒!用糯米!”李承道大喊。林婉兒這才回過神,急忙從布包裡抓出一把糯米,朝著黑影扔過去。糯米落在黑影身上,發出“滋啦”的聲響,像是落在滾燙的油鍋裡,黑影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身體開始冒煙,踉蹌著後退了兩步。
趁這個間隙,李承道拉著林婉兒衝向鐵櫃,猛地拉開櫃門——櫃子裡空蕩蕩的,隻有一張紙條,上麵寫著:“想救他,回青雲觀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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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是調虎離山!”李承道臉色驟變,“觀裡的神像下,可能藏著那東西的線索!我們快回去!”
兩人轉身就往冷庫外跑,身後傳來黑影的慘叫,越來越遠。林婉兒回頭望了一眼,隻見黑影的身體正在融化,最終變成一灘黑色的血水,滲進冰地裡,隻留下那把生鏽的斧頭,在燈光下泛著冷光。她攥緊了手裡的桃木匕首,心裡隻有一個念頭:一定要快點回到觀裡,不能讓師父和趙陽再出事。可她沒注意到,在她身後的衣領上,沾著一根黑色的毛發,正隨著她的跑動輕輕晃動,像是某種生物的觸角。
兩人跌跌撞撞衝回青雲觀時,東方已泛起魚肚白,可觀內卻比午夜的屠宰場還要陰冷。供桌前的油燈滅了半截,剩下的火苗貼著燈芯打轉,將神像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在牆上像個扭曲的鬼影。
“師父,觀裡的氣場不對。”林婉兒攥著桃木匕首的手更緊了,她能看見供桌旁的地麵上,散落著幾縷黑色的毛發——和她衣領上沾的一模一樣。方才在冷庫裡被黑影襲擊的恐懼還沒散去,此刻又添了層新的寒意,總覺得有雙眼睛藏在暗處,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李承道沒說話,徑直走向供奉的三清神像,桃木盒裡的斷手在此時劇烈顫動,盒縫裡滲出淡紅色的霧氣,像是在預警。他伸手摸向神像底座,指尖剛碰到木質表麵,就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冰涼,仿佛摸到的不是木頭,而是一塊萬年寒冰。
“這神像被動過手腳。”李承道眉頭緊鎖,從袖中取出三張黃符,分彆貼在神像的額頭、胸口和底座,指尖掐訣,低聲念起咒語。符咒燃起淡藍色的火苗,順著木紋蔓延,神像表麵竟浮現出一層黑色的霧氣,霧氣中隱約傳來女人的哭聲,細若遊絲,卻聽得人頭皮發麻。
林婉兒站在一旁,突然覺得後頸一涼,像是有什麼東西拂過。她猛地回頭,隻見供桌下的陰影裡,露出半隻青灰色的手,指甲又尖又長,正朝著她的腳踝伸來。
“師父!小心身後!”林婉兒大喊著揮出桃木匕首,匕首劃破空氣,卻隻砍到一團黑影。那黑影從供桌下竄出來,化作一個穿著道袍的虛影,袖口繡著和李承道同款的雲紋,可臉卻模糊不清,像是被打了層馬賽克。
“是師門的人?”林婉兒愣住了,她想起昨晚斷手播放的記憶碎片——綁架趙陽的人穿的就是這樣的道袍。
李承道此時已念完咒語,神像底座“哢嚓”一聲裂開縫隙,淡藍色的火苗瞬間竄入縫隙,黑色霧氣發出“滋啦”的聲響,像是被灼燒的皮肉。那道袍虛影見勢不妙,轉身就往觀外跑,李承道甩出一張黃符,符咒精準地貼在虛影後背,虛影發出一聲慘叫,化作一縷黑煙消散,隻留下一枚青銅令牌,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林婉兒撿起令牌,令牌上刻著一個“李”字,邊緣還刻著複雜的雲紋,和師父的令牌款式一模一樣,隻是上麵沾著些暗紅色的汙漬,像是乾涸的血跡。“師父,這是……”
“是玄清的令牌。”李承道的聲音帶著一絲沉重,他撿起令牌,指尖摩挲著上麵的紋路,“五年前他被逐出師門時,我親手收了他的令牌,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話音剛落,桃木盒裡的斷手突然劇烈晃動,盒蓋“啪”的一聲彈開,斷手飛出來,直直地撞向神像。神像底座的縫隙越來越大,最終“轟隆”一聲裂開,從裡麵掉出一個黑漆漆的木盒,摔在供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林婉兒剛要伸手去拿,就被李承道攔住:“彆碰,上麵有邪術。”他從布包裡取出一張符紙,用桃木劍挑著貼在木盒上,符紙瞬間燃起,木盒表麵的黑色紋路開始消退。
等符紙燃儘,李承道才打開木盒,裡麵的東西讓兩人倒抽一口冷氣——四隻小木人整齊地擺著,每隻木人的手臂都被硬生生斬斷,斷口處纏著紅色的絲線,像是在流血。木人胸口分彆刻著四個名字:第一個是“王磊”,第二個是“陳思”,第三個是“劉宇”——正是之前失蹤的三個少年,而第四個木人胸口,赫然刻著“林婉兒”。
“這是……詐小人的邪術?”林婉兒的聲音發顫,她看著刻著自己名字的木人,渾身的血液像是瞬間凍結了。木人的臉上畫著扭曲的笑臉,眼睛是用黑色的漆點的,死死地盯著她,像是在嘲笑她的恐懼。
李承道拿起刻著“林婉兒”的木人,指尖在斷口處摩挲,突然皺起眉頭:“這絲線裡摻了頭發,是玄清的頭發。他當年修煉邪術時,就喜歡用自己的頭發做媒介。”
“可他為什麼要針對我?”林婉兒不解,她從未見過李玄清,更談不上得罪他。
李承道沒回答,而是拿起另外三隻木人,仔細檢查後,發現每隻木人的斷口處都刻著一個細小的“鬼”字,和趙陽斷手上的字一模一樣。“不對,這不是玄清的手法。他當年修煉的是‘噬魂術’,不是這種‘斷手煞’。”他突然想起什麼,轉身走向書架,從最上層抽出一本泛黃的古籍,翻開其中一頁,上麵畫著一隻巨大的鬼手,旁邊寫著:“鬼手煞,需取九名純陽少年斷手,以邪術煉化,可得不死之身,練術者需尋一人為‘容器’,承載凶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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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器?”林婉兒湊過去,看見古籍上畫著一個穿著道袍的人,胸口刻著“林”字,“師父,這畫上的人……”
“是你。”李承道的聲音沉得像冰,“玄清隻是幫凶,真正的幕後黑手,是想把你當成承載凶魂的容器。他故意留下玄清的痕跡,就是為了讓我們誤以為是玄清在作祟,轉移我們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