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緊緊擁抱她,臉埋在她頸窩的瞬間,一個極其微弱的光點,悄然從他的指尖滑出,無聲無息地融入了許昭昭的身體。
那是他從終極那裡要來的保障。
無論未來發生什麼,無論何種力量試圖將他們分離,這個錨點都能確保他與她同在,再不會像這次被童靈神的力量分隔兩地。
青銅巨門沉默地矗立在黑暗中,門縫裡幽深莫測透出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光暈。
空曠的穹頂之下,隻有龐驍壓抑不住的抽噎聲在死寂中孤獨地回蕩。
一聲聲,沉重地砸在許昭昭的心上。
她抬起還有些僵硬的手臂,遲疑了一下。
最終輕輕拍在龐驍劇烈起伏的後背上。
所有的言語在這一刻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緊繃到極致的肌肉在掌下的顫動。
能感覺到他勒得她生疼卻不肯放鬆一絲一毫的手臂力量。
更能深刻地感受到那滾燙淚水裡蘊含的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淹沒的後怕與歡喜。
“好了…小七……”她的聲音有些沙啞,語氣有些哽咽還帶著心疼。
真的是好久不見了,自她來到這個世界後,就沒有和小七分開這麼久過。
“真的是我…我回來了。”
龐驍沒有任何回應,隻是將她抱得更緊,仿佛要將她嵌入自己的身體裡。
那洶湧的哭聲沒有絲毫減弱,反而像是衝垮了最後一道堤壩的洪水,更加肆無忌憚。
這個向來情緒穩定,仿佛能包容一切的存在,第一次如此徹底,如此脆弱地在她麵前宣泄著他所有的恐懼。
許昭昭不再說話,隻是默默地承受著這個幾乎要令她窒息的擁抱,感受著脖頸處那片滾燙的淚痕。
青銅門幽冷的光映照著她的側臉輪廓,也映照著她懷中那個哭得像個在無邊黑暗中迷失太久,終於找到歸途的孩子般的男人。
而在遙遠的汪家基地,冰冷的月光同樣灑落。
另一個少年沉默地擦乾了掌心的血痕,將最後一絲帶著詭異“溫度”的痕跡,連同那點可笑而脆弱的依賴,徹底埋葬於冰冷的泥土之下。
他的世界,重新被冰冷的鋼鐵叢林和永無止境的訓練所填滿。
隻是這一次,那叢林的陰影仿佛被潑灑了濃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粘稠深重。
貪婪地吞噬著所有可能透入的光線,不留一絲縫隙。
龐驍的哭聲終於漸漸低了下去,如同潮水退去,隻剩下幾聲抽噎。
他依舊死死地抱著許昭昭,手臂的力量沒有絲毫放鬆,仿佛一鬆手,眼前這真實的觸感就會化為泡影,再次將他推入絕望的深淵。
許昭昭能感覺到他滾燙的淚水在她頸窩裡漸漸冷卻下來,留下濕漉漉的還帶著點涼意的黏膩感,也能感覺到他身體劇烈顫抖後的餘韻。
過了好一會兒,龐驍才像是耗儘了所有力氣,透支了所有的情緒,肩膀的顫抖慢慢平息,隻剩下沉重的呼吸。
他帶著點孩子想買玩具但是家長不讓般的不情願,極其緩慢地鬆開了勒緊的雙臂。
但仍低著頭,雙手卻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緊緊攥著許昭昭的手臂,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失血的白色。
力道卻控製得恰到好處,沒有弄疼她。
許昭昭看著他哭的通紅,微微腫脹的眼眶。
就連鼻尖也是通紅的,臉上交錯著未乾的淚痕和狼狽的痕跡。
滿滿的都是破碎感,哪裡還有半分平日溫和從容的模樣。
她心頭一軟,泛起酸澀的憐惜。
抬起手,用自己微涼的袖子內側,動作極其輕柔地一點一點擦拭著他臉上縱橫交錯的淚痕。
“哭夠了?”她的聲音放得很輕,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溫和與包容,如同哄著受驚的小狗。
龐驍吸了吸堵塞的鼻子,甕聲甕氣地,帶著濃重鼻音“嗯”了一聲。
依舊低垂著頭,不敢抬起眼睛看她,似乎為自己剛才那場徹底失控的崩潰感到極度的難堪和羞赧。
“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有沒有受傷?”
他語無倫次,目光焦灼地在她身上逡巡,想立刻確認她的完好無損。
“沒事,”許昭昭為了讓他安心,主動活動了一下手腳。
感受著筋骨重新掌控身體,心裡是無比踏實的滿足感。
“就是有點……‘暈車’的感覺,”她試著形容那種從虛無到實體轉換帶來的不適。
“像是意識被強行塞回身體裡,有點脹,有點飄。應該是空間轉換的後遺症吧。其他都很好,一根頭發都沒少。”
她甚至扯了扯自己的發梢以示證明。
她頓了頓,環顧四周,冰冷死寂散發著亙古氣息的巨大青銅門和幽深的岩石空間。
目光最後落回龐驍憔悴疲憊的臉上,語氣帶著心疼,“倒是你,小七,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狼狽樣子?”
她刻意用了“狼狽”這個詞,帶著點輕微的調侃,想衝淡這沉重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