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們正在基層軍官的吼聲裡往裝甲車周圍縮,想靠著這鐵家夥搭個有重火力的防禦圈。
這時候裝甲車哪敢動?
為什麼感染者會挑在主乾道設伏,精著呢。
兩側就幾叢蔫了吧唧的綠化帶,幾杆路燈,想找個能擋子彈的掩體?
門兒都沒有。
好比羊群撞進獵戶設的圍場,地方是敞亮,可腳下暗處全是勾子夾子。
往前挪?步兵跟不上,等於把自個兒拆成兩半;往後退?更是把弟兄們扔在原地喂狼。
本來裝甲載具就少,真把步兵撇下,單個單個的,隻會被感染者撕成碎片。
機炮還在“噠噠噠”狂掃,子彈打在樓體上濺起碎磚,打在感染者身上要麼撕開個血口,要麼打斷胳膊腿。
可隻要沒命中腦袋,那些東西就跟打不死的蟑螂似的,拖著殘軀往前湧。
血混著融雪往低窪處淌,在街道上彙成幾條暗紅的小溪。
重機槍的交叉火力還在不停收割,兩側湧來的感染者卻像沒完沒了的老鼠。
管它是下水道還是廢墟堆,什麼惡劣地方都能鑽,此刻就踩著同伴的屍體往前撲,前赴後繼,密密麻麻得讓人頭皮發麻。
張涵把自己團在車底,總覺得這方寸之地能替他擋住這場劫難,死死把臉埋進沒被血染的積雪裡,再不敢從縫隙往外瞧。
可剛才那一眼,太狠了,刻進骨子裡似的。
雪地上的血不是流的,是漫的,稠乎乎地裹著斷手斷腳凍在冰裡,硬得能硌碎牙。
最燒心的是同班那個列兵。
一路往前挪的時候,那小子二十好幾,瞅著他年紀差不多,嘴就沒閒過,問槍怎麼保養,問家裡有沒有兄弟姐妹,絮絮叨叨的,跟隻剛出窩的山雀。
現在呢?
脖子那兒空了個豁子,血正一鼓一鼓往雪裡灌。
腦袋從脖子上墜下來,在雪地上骨碌碌滾了三圈,“咚”地磕在裝甲車輪胎邊停下,離車底這道縫,也就三四米遠。
張涵想閉眼都來不及。
那兵眼睛睜著,睫毛上掛著雪粒,就在他屏住氣的瞬間,眼皮顫了一下。
明明該什麼都瞅不見了,那眼神偏偏直愣愣戳向他這邊。
嘴唇也在哆嗦,沒聲兒,就一小團血沫混著化了的雪水,順著嘴角往下爬。
就一下,之後眼睛再也沒動過。
這夜晚真他媽燙。
比剛才遠處燒紅半邊天的火光還燙,燙得他嗓子眼發緊,渾身的血像要燒開,卻又被車底的寒氣釘在原地,一動都動不了。
他忽然想起小學課堂。
陽光斜斜照在課桌上,班主任拿著教鞭敲了敲黑板,笑著說。
“你們這代孩子,彆看細皮嫩肉的,骨子裡得有股勁。”
“人這骨頭啊,看著普通,其實硬著呢,受點傷、摔個跤,扛得住!”
那時候信了,跌破膝蓋蹭著灰,還攥著拳頭說沒事。
可現在才懂,老師沒說全。
沒誰是鋼鐵俠,能扛著炮彈往前衝;也沒誰是蝙蝠俠,能飛簷走壁耍威風。
真到了這種時候,能做的不過是縮在車底。
恨自己無能的,恨自己眼睜睜看著卻什麼都做不了的無力。
“後隊上來了!”有人扯著嗓子大喊,聲音裡裹著壓不住的興奮,緊接著,槍聲像被點燃的引線,一下比一下密集,卻不是瞎打一氣。
長短點射交替著,節奏分明,一聽就知道是有章法的推進。
張涵扒開前麵人的腿縫,小心翼翼往後瞅。
黑壓壓的一片正往前湧,足有七八百號。
前排的人已經把槍端平了,黑洞洞的槍口隨著腳步左右掃。
沒人喊口令,也沒人揮手示意。
隻要眼裡有活物在動,不管是站著的、蹲著的,還是搖搖晃晃往前撲的,手指就直接往下按。
子彈“咻咻”地鑽過人群,穿軍裝的士兵悶哼著栽下去,皮膚發灰的感染者被打得濺出黑血,誰也沒低頭看腳邊的人是死是活。
剛才還一起靠在斷牆邊喘口氣的兄弟,說不定下一秒就會猛地撲過來,牙齒往你脖子上啃。
這傳染的厲害,多遲疑一下,自己脖子後麵也得冒出那層青黑。
左前方,一個幸存的兵正往後退,手裡的槍垂在腰側,看見湧來的人潮,趕緊抬手想晃兩下打招呼,嘴剛張開,半句“是我啊”還沒飄出去,一梭子彈就掃在他胸口。
那兵晃了晃,像是被人從背後猛推了一把,低頭看著胸前炸開的血花,手還保持著抬起的姿勢,像是沒明白過來。
眼睛瞪得溜圓,望著開槍的方向,嘴唇哆嗦著,最後“噗通”一聲砸在地上,槍滑出去老遠,撞在斷磚上“當啷”一聲。
而開槍的兵眼皮都沒顫一下,槍口穩穩轉過去,對準下一個晃悠的影子,腮幫子咬得鐵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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