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體起立,兩列縱隊!”
教室內的征召兵倉促站起身,張涵迅速貓腰鑽到隊伍中間,他清楚這是兵營裡的“頭等大事”躲不過,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早理早超生。
吳排長堵在門口負手而立,抬手指向老李說道:“你,從後麵搬張椅子上講台,其他人,從左起,依次來。”
“是,排長!”老李慌忙抬手敬禮,隻是看著格外彆扭,腰也不自主地往前傾,活像一個二鬼子。
青年蹲在工具箱前搗鼓鋰電池:“哪位大哥先來?我這推子帶陶瓷刀頭,零下三十度不卡發茬。”他抬頭看見老李地中海發型在燈下泛青,忽然笑出虎牙,“這位哥頭頂這塊‘戰略緩衝區’夠寬敞,我給您設計個漸變寸頭,既能防頭盔磨皮,又能當紅外隱身區。”
“去你娘的隱身區。”老李把椅子墩在講台上,一屁股坐下,“趕緊的,老子就一句話,推子穩當點,彆讓老子頂著個狗啃的瓢兒上戰場。”
推子剛啟動,嗡嗡聲像被關在罐頭裡的蒼蠅,在頭頂繞了一圈。
老李突然壓低聲音,甕聲甕氣地說:“你手可得穩著點,雖然是剃光頭,可還是得剃的像個人樣。”
“放心吧,我都懂。”青年理發師手腕靈活地轉著推子,陶瓷刀頭刮過頭皮的觸感像砂紙磨過凍僵的樹皮。
輪到第二個新兵米泉勇時,他剛坐下,推子才挨著鬢角,他的肩膀就止不住地顫,後背弓起來,像要躲開什麼。
是害怕推子下一秒劃破皮膚,還是害怕這道青茬會成為奔赴前線的印記?
碎發簌簌跌在課桌上,他膝蓋抵著講台腿,不受控地“嗑嗑”輕顫,木椅與地麵摩擦出細碎的響,混著推子嗡鳴鑽進耳蝸。
明明知道鋼刀下無處可躲,後頸卻仍本能地往後縮,像他曾在高數課上躲避飛來的黑板擦。
隻是這次要躲開的,是即將劃破所有公式與夢想的,真實的風雪與極致的殘忍。
理發師皺了皺眉,輕聲說:“彆怕,碎發要是掉脖子裡癢,哥給你吹。”他手上沒停,推子穩穩地往前走。
推子繞到耳後,米泉勇的牙關突然緊得發抖,咯咯響,一滴眼淚“叭嗒”掉下來,砸在課桌縫裡,碎成兩半,盯著地上那一縷黑發,眼神空空的,像是在看一本被撕了頁的武俠小說。
“給我剃個像樣的美式寸頭,死也得死出個樣來。”張涵躍上木凳時,故意咧開嘴笑,裝作一副灑脫的模樣,掌根重重拍在椅麵上,震得講台上的粉筆盒蹦了蹦。
“美式寸頭?行啊,保準讓你在灘頭陣地帥過好萊塢大兵。”理發師換了個9毫米刀頭,卡扣輕響混著鋰電池電流聲。
“反正你看著來。”張涵雙手扶膝,努力挺直腰板。“你能在這屋裡,邊烤火邊耍推子,可是老子們以後在江堤上拿命換的安穩。”
理發師剛把推子湊近張涵後腦勺,手猛地一抖,推子差點滑到張涵耳朵上。
“兄弟,你這話……”他聲音低下來,手裡的推子穩了穩,“我懂,可你這話,沉啊。”
他深知張涵沒有半句虛言。
後方的安穩,全賴這些從街巷市井、車間課堂征召來的士兵用肩扛著。
給其他士兵剃頭時,他們不經意間透露出,入伍首日通訊工具便被全數收繳,唯有拖家帶口的人能在登記時撥通一通報平安的電話,話未說完,聽筒已被排長攥緊。
軍隊收繳通訊工具,正是要堵住這些征召兵的嘴。
強征本就是戳不得的瘡疤,更何況他們將在前線目睹最真實的戰況。
凍裂的戰壕裡凝結著未乾的血冰,退潮時會露出半截人體殘骸,那些浸在江水裡的慘狀,若隨著手機信號傳出去,足以讓後方的暖炕都跟著發顫。
作為在縣城開了三年理發店的手藝人,他太懂有些真相就像碎發,落在心裡會硌得生疼,如果不加以管控,怕是要在這寒冬裡,再添把燒不儘的火。
推子的嗡鳴聲漸漸停下,張涵伸手摸了摸新剃的寸頭,短短的發茬紮得掌心直癢癢。
“成了,兄弟。”理發師一邊低頭收拾著推子,一邊說道,“彆管咋樣,一定要活下來。”
張涵彎腰撿起地上一縷碎發,在指間撚了撚,衝理發師揚了揚:“兄弟,借你這推子剪了魂。老子得留這麼一綹頭發給江神,它要是認錯人,把咱當替死鬼拽進冰窟窿裡,那可就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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