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啪嗒!
裝甲車甲板上的血珠順著鋼板往下淌,落在雪地上,洇開一小片深色,很快又被新落的雪花蓋了層薄白。
交火快十分鐘了,重機槍的咆哮、感染者的嘶吼、還有人被拖走時的慘叫,都一點點低下去。
隻剩零星槍聲還在跳,聽著像凍裂的樹枝在響,局勢看著穩了,又像薄冰下藏著暗流,
張涵眼珠子一轉,抬手推了推前麵列兵的後背,聲音不高:“槍聲停了,去前麵看看情況。”
列兵沒動,肩膀微微聳著,往車頭方向瞥了眼,車底的陰影裡,不知什麼東西被凍成了硬塊:“長官,外麵......外麵保不齊還有沒斷氣的,剛才那玩意兒挨了兩槍還能撲......”
“讓你去你就去。”張涵的語氣硬了點,“執行命令。”
旁邊兩個士兵也開了口,一個用胳膊肘碰了碰列兵的胳膊,力道不輕不重,像是在催又像是在安撫:“去吧去吧,就探個腦袋的事,有動靜你立馬縮回來,咱仨在這兒給你盯著呢。”
另一個眼睛掃過車外飄進來的雪沫子,低聲道:“總不能在這冰窟窿裡耗著,得確認安全才能挪窩,你說是不?”
列兵的手在槍身上捏了捏,心裡跟放電影似的,一幀幀都是透亮的算計。
剛才交火最凶時,這仨人縮得比誰都靠後,槍管子快戳到自己後腰了。
現在倒好,槍口都對著自己後背,催著往前挪。
這不明擺著把他架在火上烤嗎?
槍打出頭鳥,誰先露頭誰先遭殃。
外麵白茫茫一片,雪地上的血痕被新雪蓋了一半,鬼知道哪堆雪下麵就藏著個沒斷氣的感染者。
他們巴不得自己先出去蹚雷,要是真有情況,自己第一個被撲,他們正好借著這個空當開槍,甚至……就算自己沒了,他們也能多撐幾秒。
派個替死鬼出去看看,對他們來說,再妥當不過了。
列兵的呼吸沉了沉,嘴角抿成條硬線,啥也沒說。
旁邊兩個列兵悄悄鬆了勁,上士帶了頭,他們自然樂得縮在後麵,反正出去的不是自己。
遲疑了幾秒,他才慢慢往前挪了挪。
腦袋探出車底,緩緩直起身子,手止不住地抖。
可眼前的景象剛撞進眼裡,他瞬間就忘了呼吸,下一秒猛地拄著膝蓋,開始劇烈嘔吐。
舉目望去,白茫茫的雪地裡,沒有一點空隙。
地上全是屍體,一層疊著一層,壓得底下的雪都成了黑紅色的硬塊。
感染者青灰色的皮膚和人類的迷彩服、裸露的皮肉混在一起,胳膊纏在彆人的腿上,斷手卡在另一個的胸腔裡,根本分不清哪塊是感染者,哪塊是自己人。
10米外商鋪旁,一個傷兵半截身子陷在雪裡,兩條斷腿就在旁邊。
他左手死死捂住大腿斷口,血從指縫往外湧,把掌心泡得發黏。
右手攥著繃帶往腿根纏,胳膊抖得厲害,剛繞半圈就鬆了,他急得用牙咬住繃帶一頭,騰出右手按住斷口,眼淚順著下巴滴在斷腿傷口處,與血液融合在了一塊。
“不行……不行啊……”他哽咽著,重新拽緊繃帶往回勒,眼睛掃過旁邊的斷腿,猛地閉上眼。
一個人當失去了賴以生存的雙腿,第一反應哪止是慌?
那是從全身上下的骨頭縫裡往外冒寒氣的怕。
腿不是擺設啊,是踩著土地往前走的根,是扛得動槍、搬得動東西的本錢。
現在這根斷了,本錢沒了,就算治得再好,政府給再多補貼,到了後方又能怎樣?
站都站不穩當,拿什麼自個兒掙口飯吃?說是活著,跟廢人又有什麼兩樣?
更怕的是往後。
這世道,誰知道明天會不會天塌下來?
萬一政府撐不住了,城防被那些東西衝垮了,彆人能跑,自己呢?隻能趴在原地,等著被活生生撕碎。
“娘的,看這樣子是沒事,這小子在那兒吐得沒完了。”
張涵見列兵半天都沒有受到攻擊,這才招呼著另外兩人跟著爬出車底。
腳剛落地就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避開腳邊那截不知是人是怪的斷指,眼睛飛快跳過滿地殘肢,像是多看一眼都嫌晦氣。
後隊支援上來的幾輛裝甲車還停在不遠處,炮口冒著淡淡的白煙。
顯然剛才的無差彆開火根本沒顧上分辨敵我,密集的彈雨把這片區域犁了一遍,連兩側綠化帶的的樹木都被攔腰打斷,斷口處還在往下滴著融化的雪水,混著暗紅色的液體往雪地裡滲。
再看兩側樓體,牆麵明顯向內凹陷,邊緣帶著焦黑的灼痕,這是挨了坦克主炮的架勢。
好在看這破壞程度,用的該是破甲彈,隻靠金屬射流鑿穿表層,專打樓裡的活物,沒傷著牆體筋骨。
這要是換了高爆彈,怕是半麵樓都得塌下來,連帶著這邊都得被埋進去。
……
“都精神點!給所有屍體頭部補槍,聽見沒有?保持距離,兩米開外開火!彆湊上去看,指不定哪個就詐屍,被撲了算你活該!”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身份牌都給我撿仔細了!姓名、編號,一個都不能漏!少一塊牌子,後麵就得按失蹤算,你們想讓弟兄們到死都落不著個名分?”
“重傷員先止血清創,用止血帶勒緊!彆管能不能救活,先穩住了往後送!裝甲車在後麵等著,抬的時候小心點,彆他媽二次傷害!”
“少說也得死了七八百。”張涵舉槍對準兩米外一具屍體的頭,“砰”的一聲,子彈穿顱而入,雪地上濺起細碎的血冰。
這幫重傷員就算送到後方,又能有什麼用?
他們本就是支援部隊,哪來的軍醫?連像樣的野戰醫院都沒有,隻有一些學過點基礎包紮的醫護兵。
哪是隨便裹幾層繃帶就能撐過去的?
軍隊裡的重跟民間醫院所判斷的重傷有些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