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立刻停下,如果再次前進的話,我們將開槍。”
距離武鳴縣大概13公裡的一處公路哨站,八個哨兵縮在臨時搭起的掩體後,帽簷上積著厚雪,看著遠處風雪裡搖搖晃晃的人影,厲聲大喝。
張涵聽見吼聲,腳下猛地一刹,在離哨站約莫10米遠的地方停住了,趕緊把雙手高高舉過頭頂:“我是239機械化步兵旅的!奉命增援武鳴縣,半道上部隊被打散了,就剩我一個!”
說完,他保持著舉手的姿勢沒敢動,眼睛緊盯著哨站的方向。
掩體後影綽綽的人影裹在臃腫的棉服裡,能隱約看到探出的56式槍管。
哨站看著很簡陋,應該是個小型公路收費站改造而成的。
原本抬杆放行的地方,拉著兩道鐵絲網,嶄新的綠色,被風刮得晃晃悠悠,底下能看見被雪埋了半截的水泥墩子。
緊貼著收費站那間鐵皮崗亭,堆著些歪歪扭扭的沙袋,有兩個塌了角,露出裡麵的黃土,看著就不太頂用。
看那軍服樣式,還有這略顯生澀的警戒姿態,張涵心裡大概有了數,是預備役民兵。
天快亮了,雪卻下得更瘋,能見度壓到了七八米,遠處的樹影都成了模糊的雪疙瘩。
張涵知道,這時候守在這兒的,多半是附近市縣抽來的黨員乾部,正經摸過槍的怕是沒兩個。
一線部隊早被填進灘沙江的缺口裡了,二線部隊攥著周邊城市的防衛不敢鬆,哪還有多餘的人手往這犄角旮旯填?
這些人頂在這兒,說白了就是個活雷達。
真遇上硬茬子,能摸出手機報個信就燒高香了,沒人指望他們能扛。
張涵往掩體後掃了一圈,連挺重機槍的影子都沒見著。
真遇上了感染者,那就是待宰的羔羊,一個滿編的機械化步兵團都被感染者生吃活剝了,就這點人怕是送早餐的吧?
掩體後靜了幾秒,能聽見兩個哨兵壓著嗓子嘀咕了兩句,氣音混在風雪裡聽不真切,像是在說“看著像穿軍裝的”“不敢確定”,接著一個人貓著腰衝進收費站崗亭。
沒過多久,崗亭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冷風“呼”地灌了進去,一名少尉軍官披著軍大衣慢悠悠的走了出來,凍得縮著脖子,手裡的手電筒往張涵臉上一照:“番號報全!哪個營的?你營長姓名、籍貫報上來!”
張涵抬手擋在自己眼前,吼得更急:“合眾國解放軍第239機械化步兵旅三營!我叫張涵!”他頓了頓,腦子裡飛速扒拉著記憶。
營長叫啥?他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然沒記準,之前聽人念叨過幾次,可這會兒全攪成了漿糊。
慌亂中猛地拽出個模糊的名字,幾乎是脫口而出:“營長趙立春,河北邢台人!去年演習還在灘沙江這邊駐訓過!我跟他在三營機槍連待了兩年,這話假不了!”
心裡頭“咚咚”跳得像擂鼓。
可這時候哪顧得上真假?
就現在這混亂局勢,對麵未必有功夫去查檔案,能混過這關就行,混過去就有活頭。
舉著的胳膊開始發酸,他看見掩體後幾個哨兵湊在一起嘀咕,嘴幾乎貼到同伴耳朵上,可那些探出的槍口紋絲沒動,黑沉沉地對著自己。
這種時候,一句對不上就是死。
更彆說這些民兵本就沒經過實戰,真把他當成感染者摟了火,那聲槍響在這漫天風雪裡連一裡地都傳不出去,到時候自己凍在雪地裡,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沒有,跟灘沙江那邊的死鬼沒兩樣。
“舉起雙手往前走,不要有小動作。”
少尉向著一旁打了個噴嚏,揮了揮手道。
張涵應了聲“是”,刻意把動作放得極慢,雙手始終舉在頭頂,掌心朝前,每挪一步都得先把鬆枝往前蹭半尺,再費勁地把腳拔出來。
那姿勢看著格外彆扭,像隻被捆住腿的螞蚱,在雪地裡一蹭一挪。
離掩體越近,鬆枝刮過積雪的聲音越響,混著風雪聲,聽得人心裡發毛。
有個年輕的哨兵忍不住低笑了一聲,又被旁邊的人狠狠肘了一下,立刻閉了嘴,可那握槍的手明顯抖得更厲害了。
張涵能聞到崗亭裡飄來的煤煙味,還夾雜著點燒焦的土豆香。
民兵跟那些戴白手套的憲兵可不是一路人。
真要論起來,他們手裡那點權力,頂多夠在這兒盤盤可疑分子的身份,真遇上自己這種穿現役製服的,其實沒多少底氣。
就像村裡的護林員,管管偷砍樹的還行,真遇上穿警服的,總不能把人扣下來查戶口吧?
民兵的本分就是站好這崗哨,核對清楚身份就夠了。
真要論管轄,他們手裡可沒那把“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