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裹著寒風往帳篷上撞,“啪嗒”聲裡還夾著雪粒打在布麵上的脆響。
不到五點半,帳篷裡就暗得看不清對麵人的臉,隻能借著遠處崗樓透來的一點微光,勉強辨出彼此的輪廓。
為了方便管著,也怕敗兵湊一堆瞎吵,晚飯都是憲兵兩人一組,背著裝餐盒的包,踩著雪送過來。
張涵原本把手枕在腦後,聽見外麵“咯吱咯吱”的皮靴聲,手先抽了回來,肚子跟著“咕嚕”響了一聲。
下午光躺著沒動,胃裡也空了,連僅存的那點力氣都耗沒了。
帳篷簾“嘩啦”一聲被掀開,帶進一蓬雪粒子,落在地墊上很快化了一小片濕痕。
“所有人按量領,彆多拿。”憲兵背著的帆布包往下墜著,顯然裝滿了餐盒。
沒往帳篷裡多走,彎腰把一個泡沫箱擱在地上,箱子上用黑馬克筆寫著“3號餐,13人”。
另一個憲兵站在簾邊沒進來,手搭在腰間的槍套上,眼神慢慢掃過帳篷裡的人,主要是怕有人借著領飯的由頭挑事,這樣一人一份送到帳篷裡,反倒能少些麻煩,安安穩穩把飯分下去。
兩人確認箱子放好,轉身就走,帳篷簾“啪”地落下來,把外麵的風雪聲擋了大半。
分餐是由一個中士分發的,端著泡沫箱邊角,按帳篷裡的人頭數著餐盒,遞的時候手指會頓一下,總怕漏了誰。
餐食不算豐富,但還看得過去,兩塊紅燒肉臥在盒角,油星子凝在表麵,旁邊鋪著點切碎的醃蘿卜鹹菜,最底下壓著勺清炒土豆絲,蔫蔫的沒什麼水汽,米飯是玉米雜糧飯,能看出玉米磨得不算細,摻在白米裡煮得發黏,咬著能嚼到細小的玉米渣。
張涵接過餐盒,掀開蓋子就覺出涼了,指尖碰著盒壁,隻剩點餘溫。
後勤那邊向來這樣,幾萬人的飯,隻能一個批次一個批次地做,從後廚送到各個帳篷,再分到人手裡,熱飯早涼透了,想吃上熱的,根本不可能。
拿起筷子,夾起大半口雜糧飯塞進嘴裡,張涵表情卻有些疑惑。
飯粒有點紮口,不單單是玉米粉的糙勁,還混著沒磨碎的玉米粒外殼。
可他沒停,接著又往嘴裡送了第二口,狼吞虎咽的,這點紮口根本不算什麼,頂多是精糧前線也分不到多少了,得摻點粗糧才行。
但也無所謂,吃點粗糧,還有助於消化。
夾起塊紅燒肉塞進嘴裡,張涵沒急著咽,慢慢嚼著。
這肉幾乎全是肥的,瘦肉就那麼一絲絲,藏在肥肉縫裡,放在往常,沒人願意碰這種膩得慌的肉。
可現在不一樣,嚼著滿是油香,油汁裹著舌頭,咽下去的時候,連空了半天的胃都覺得暖了點。
這可是實打實的油水,在收容站裡,能吃到塊肥肉,已經算難得的補給了
“香啊,實在是香。”
張涵放下筷子,用手指撚起掉在床沿的一粒雜糧飯,塞進嘴裡,還下意識舔了舔指尖。
“張上士今晚能睡個好覺了吧?”
坐在旁邊的趙承宇剛吃完最後一口飯,正用紙巾擦著嘴角,聽見張涵的話,抬了抬下巴,笑著用手指指了指張涵飯盒的側麵,聲音裡帶著點打趣:“光琢磨著飯菜香還不夠,再仔細看看你飯盒側邊,還有好東西呢!”
張涵愣了下,順著他指的方向低頭看過去,才發現飯盒側麵的縫隙裡,粘了個小小的透明密封袋,裡麵整整齊齊裹著兩根香煙,煙身還是挺括的,沒被壓變形。
“瞧見沒?”趙承宇把自己飯盒上的密封袋也拆了下來,捏著裡麵的香煙晃了晃,語氣裡滿是驚喜,“這可不單單是填肚子的,還給了我們精神上的鎮定劑!在這鬼地方,能有口肉吃,再混根煙抽,可不是不可多得的待遇嘛!我剛才還以為就我這盒有,沒想到你這也有,看來後勤今天是難得大方了一回。”
張涵趕緊把密封袋撕開來,深吸了口氣,嘴角難得勾了起來:“還真沒注意,沒想到後勤還能勻出這東西,看來今天算是撿著了,比平時強多了。”
“來,我給你點上。”趙承宇打了個飽嗝,從口袋裡摸出個打火機,先給張涵的煙點上,自己也湊過去點燃。
兩人靠在床邊,就著煙味慢慢消食,偶爾交談幾句,不管後續安置怎麼樣,至少今晚,有飽飯吃,有煙抽,能睡個安穩覺了,這就夠了
與此同時,收容站辦公室的燈亮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