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的太陽沒露麵,收容站上空的陰雲壓得極低,風裹著寒氣往人骨頭縫裡鑽,比昨天又冷了幾分。
營地各處支著汽油桶改的爐子,鐵皮被燒得發紅,竄出的火苗裹著黑煙,卻連半米外的冷意都驅不散。
張涵負手站在門簾邊,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布料上的破洞。
仗打久了,身上的骨頭像記著衝鋒的節奏,這會兒一閒下來,反倒渾身不自在。
心裡空落落的,總覺得下一秒就得抄起家夥往陣地上衝。
“張上士,還有啥要收拾的不?”
趙承宇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張涵回頭,聲音淡得沒什麼起伏:“不用,帶點管用的就行。”
趙承宇瞅著他的臉,平靜得跟這陰沉沉的天似的,半點看不出心思。
自打張涵上過報紙的事被傳開,帳篷裡的兵對他明顯客氣多了。
軍隊裡向來認強者,以前鬨過的彆扭、背後嘀咕過的閒話,早被“前線殺過感染者”的名頭壓得沒影了,說話時都下意識放輕了聲。
“九點集合,沒錯吧?”張涵轉回身,又確認了一遍,目光掃過床鋪上疊得方方正正的薄被子。
“嗯,點完人數就開拔,去新營區。”趙承宇的聲音悶沉沉的,對他這種當了快十年的兵來說,編入哪支部隊、往哪個方向走,其實都一樣,反正都是扛著槍守防線,區彆不過是換個地方挨凍。
“這天氣不太妙啊。”
張涵念叨著走回床位前,抬手抓了抓頭發,黏得能粘住手指,往下一捋,指縫裡立刻纏上層白花花的頭皮屑,往地上一撣,簌簌落了小半撮。
隨著天氣越發寒冷,燃料金貴得跟寶貝似的,全用來燒爐子取暖都不夠,哪有多餘的燒熱水洗澡?
真要敢用冷水衝,寒冬臘月裡,不等洗完就得凍得打擺子,萬一再染了風寒,在這缺醫少藥的地方,簡直是自討苦吃。
身上的作訓服穿了快半個月,從陣地撤下來就沒換過,裡層的秋衣早被汗浸得發硬,貼在身上磨得皮膚發疼。
好在昨天後勤總算發了條一次性內褲,拆開時還帶著點塑料包裝的味道,好歹能讓隱私部位清爽點,不至於悶出毛病。
可前線的女兵卻遭了罪。
不是她們嬌氣,是男女天生的生理差異,讓她們在這種極端環境下,衛生問題從“講究”變成了“剛需”。
從根上說,女性的隱私部位構造就比男性更特殊。
尿道短而直,還和陰道、肛門離得近,本身就容易被汗液、分泌物裡的細菌找上門;加上陰道裡有維持平衡的菌群,一旦長時間悶在不透氣的環境裡,菌群一亂,炎症就容易冒頭。
不像男兵,哪怕十幾天不洗澡,頂多是身上味重,隱私部位出問題的風險要小得多。
再看日常需求,女性每月還有那幾天特殊時期。
以前在正常環境裡,衛生棉、溫水、乾淨內褲都是標配,可到了前線,這些全成了奢侈品。
後勤偶爾發的衛生巾得省著用,換下來的沒法及時洗、沒法曬乾,隻能偷偷塞在背包最底層;想找盆溫水清潔,更是難如登天。
“這天氣感染者肯定會再次發動襲擊。”
張涵望著帳篷外混沌的天色,心裡早有了判斷。
沒有光照,暴風雪倒越下越凶。
可這破雪天也奇了個怪,不是一直下,跟個沒規矩的小孩似的。
猛吹猛下半個鐘頭,讓人覺得這雪就沒個停。
結果沒等你把心放回肚子裡,它又停了,就留點兒碎雪飄著;可歇不了幾分鐘,又開始狂吹,來回折騰人,連口氣都不讓喘。
這樣的天氣,感染者必然會再次發動襲擊。
此前的核彈已將對岸的感染者集團重創,大部分勢力被清除。
可如今過江分散的這些感染者,卻再沒法用核彈清剿。
總不能連己方陣地一同摧毀,隻能靠步兵們一步步清剿。
上層的將軍們也不敢往這邊派太多兵,之前的失利已經讓他們怕了,現在做什麼都隻求穩妥,半點風險都不想冒。
前線的部隊也沒辦法,既不敢單獨往深了闖,也沒法把兵力鋪開全麵推進,就怕一不小心掉進感染者的包圍圈,戰局就這麼卡在這,陷入了短暫的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