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
語出《晉書·劉毅傳》唐·房玄齡等撰)
魏晉時期施行“九品中正製”選官製度:門第高者世代居高官上品),寒門子弟則永沉下僚下品)。
把“出生即定尊卑”的殘酷現實一語道破,遂成千古警策。
……
大巴車跑得不慢,在積雪的路麵上穩穩前行。
車裡還是那老式的藍色塑料座椅,大概是天太冷,每個椅麵上都鋪了塊薄薄的絨墊,頭頂的暖氣開足了功率,吹得車廂裡暖融融的。
先前為了節省成本、響應號召,城裡的公交幾乎全改成了電動的,車身上“綠色出行”的字樣還隱約可見。
可如今全都換了回來,又成了燃油車。
不是折騰,是現實所迫。
眼下燃油管控得嚴,除了政府公務車能按配額加油,普通民眾必須憑限量的加油券才能加到油,沒券的話,再好的車也得停在路邊當擺設。
張涵靠窗坐著,饒有興致的望著窗外。
沿途一片蕭條,雪沒腳踝,路邊歪歪扭扭倒著幾輛共享自行車,車座和車把早被人卸走,隻剩個鐵架子半埋在雪裡。
商鋪大多卷著卷簾門,門楣上的招牌積了層厚雪,隻有零星兩家小飯店開著門,玻璃上蒙著厚厚的哈氣,隱約能看見裡麵圍坐的人影。
鄰座是個穿軍裝的中士,右肩空蕩蕩的,袖口整整齊齊挽到肘部。
左手纏著厚厚的白色繃帶,連手腕都裹得嚴實,隻露出三根手指,始終低著頭,視線釘在自己膝蓋上,表情肅穆得像在守什麼規矩,從上車到現在沒出過一聲。
“您這是……從前線撤下來的?”
張涵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聲問了句。
中士抬起頭,眼神裡帶著點剛從怔忡中回神的恍惚:“嗯,守陣地時炸的,手掌沒保住。”他動了動左手的手指,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彆人的事,“本來想接著守,指導員非讓我下來安置,說後方也需要人。”
張涵瞬間沒了話。
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完好的胳膊,想起先前被人稱作“英雄”時的自得,不由得自慚形穢。
跟眼前這位斷了手還想著守陣地的中士比,實在算不得什麼。
真正的分量,從不是彆人喊的口號,是這繃帶底下藏著的、沒說出口的虧欠與堅守。
“你分到新城區哪兒?”中士主動開了口,打破了沉默。
“紅光街街道辦,說是負責社區聯防。”張涵答道。
“巧了,我也去紅光街,分配到區應急防控辦。”中士嘴角牽起一點淺淡的笑意,“到了那邊,有事可以找我,我姓楊。”
張涵剛要應聲,突然感覺車身微微一震,速度慢了下來。
前麵有人探頭往前看:“怎麼了?前麵堵了?”
司機踩了刹車,回頭喊了句:“彆慌,是關卡檢查!都坐穩了,把安置條準備好!”
張涵和中士對視一眼,都從懷裡掏出了安置條。
車窗外,兩個穿迷彩服的士兵正站在路中間的關卡旁,手裡拿著登記表,對每輛車逐一檢查。
等大巴停穩,其中一個士兵拉開了大巴車門:“麻煩大家把安置條準備好,逐個核對!”他沿著過道慢慢走,目光在每個人的臉和安置條上反複確認,偶爾還會隨口問一句“分到哪個片區”,確認信息對得上才往下走。
輪到張涵時,士兵掃了眼他的安置條,又看了看他的臉,在登記表上打了個勾:“沒問題。”
走到中士身邊,看到他空蕩蕩的右肩和纏滿繃帶的左手,士兵的動作頓了頓,語氣放緩了些:“楊班長?上周登記的傷殘安置人員,對吧?”
中士點頭應了聲,士兵沒再多問,徑直走到車頭跟司機說了句“人齊了,信息都對得上”。
司機應了聲,重新發動汽車。大巴駛過關卡時,張涵瞥了眼窗外。
關卡旁堆著半人高的沙袋,角落裡停著輛軍用吉普,另一個士兵正往手裡哈著熱氣。
“這關卡是上周設的,怕有逃兵和流民混進來。”中士輕聲解釋道,“新城區靠近城郊,魚龍混雜,不得不防。”
“那治安條件豈不是挺差?”張涵皺了皺眉,隨口問道。
中士輕輕“哼”了一聲,手指點了點自己的斷臂處:“差是差,卻亂不了分寸。上麵這招叫‘以重典治亂象’,派巡邏隊定點盯著是其一,把‘200軍卷即斃’的規矩擺出來才是其二,明著是罰小偷小摸,實則是防著有人趁亂聚眾生事。前幾天我去給妻兒找住處,見著那搶糧的被當場斃了示眾,那不是亂殺,是做給所有心懷鬼胎的人看的,現在沒人敢拿自己的命賭。”
“可這終究是治標不治本,靠強壓隻能壓下明麵的亂子,解決不了根上的難處。”張涵悲歎一聲,無奈道。
中士也跟著歎了口氣,把左手收回來,掌心朝下按在膝蓋上:“能把明麵的穩住就不錯了。這地界,多少女人沒了男人,帶著娃活不下去,隻能走歪路。上次我去物資點買玉米粉,被個三十來歲的女人拉住了。頭發亂糟糟的,羽絨服領口磨破了,拽著我胳膊就不肯放,聲音抖著說:‘同誌,求你行行好,我陪你睡一覺,就50軍卷,能給娃買兩頓熱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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