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帶其他軍用物資也同樣如此,單兵急救包內的藥品一減再減。
原本標注著牛肉的罐頭,日期從生產不到一年的新鮮貨,慢慢變成壓倉七八年的陳貨,罐身的鐵皮泛著暗鏽,偶爾還能摸到凹陷的坑窪,不知道在哪個角落堆了多少年。
南方地區失陷的影響,這會兒正像陰雨天的黴斑,順著牆根一點點往外滲,攔都攔不住。
南方的耕地麵積雖比不上北方的連片沃野,卻勝在零散耕地密集,是實打實能穩定出糧的地界。
如河灣邊的沙田、山腳下的坡地,哪怕是巴掌大的地塊,也能種點雜糧、收些薯類,湊起來就是不小的補給。
如今一丟,全國能正經耕種的地直接砍到了原本的三分之二不到。
更要命的是戰爭攪局、人口亂遷,有些田被挖成了戰壕、堆了工事,就算沒被毀,也沒人安心耕種,能收上東西的地,能不能有原來的四成,都得打個折扣。
可災難前的人口還剩下七成以上,要靠這點巴掌大的耕地養活這麼多人,再供著這支龐大的軍隊吃穿用度。
簡直等同於讓公雞下蛋,純屬異想天開。
煙霧嫋嫋升起,也驅散了最後一絲困意。
“已有大廈將傾之勢嗎?”
張涵重新坐下,沒頭沒腦地念叨了一句。
雙手垂於膝前,抓起地上的積雪,把鬆散的雪粒揉成硬邦邦的雪團。
這些難民又何嘗不是災難中“種”出來的“糧食”?
條條框框早就把人算計得明明白白。
就算是強征,也得讓你心甘情願地去送命。
一手大棒,一手甜棗,玩得爐火純青。
你乖乖在前線當炮灰,戰死了,後方的家人還能憑著這份“登記”領點救濟,多活幾天。
你要是敢當逃兵,敢反抗,那簡單,直接把你後方的家人填到前線來,子承父業,妻承夫業,反反複複,直到把整個家的人都耗死在戰場上,才算完。
這不是征召,是拿一家人的命,逼著手無寸鐵的老百姓,乖乖去赴死啊。
可轉念一想,要是有人能活著逃到後方,把軍隊這些所作所為公之於眾呢?
張涵又吸了口煙,煙頭在黑暗中亮了一下,隨即被他按進掌心的雪團裡,滋啦一聲冒起白氣。
也無關緊要了。
一兩個人的話語,誰會信?
隻會被當成造謠惑眾。
到時候派警察把人抓起來,扔進監獄,二話不說斃了就行。
死人不會喊冤,活人也不敢替死人喊。
誰喊,下一批“誌願兵”就輪到誰家。
這世道,早就沒了說理的地方。
旁邊的下士似乎察覺到他情緒不對,縮了縮脖子,默默把煙盒揣回口袋,右手不動聲色地往下挪,悄咪咪按在了腰間的手槍柄上。
幾分鐘後,院門軸“吱呀”響了兩聲,兩個身披防寒大衣的士兵並肩走了進來。
兩人棉帽簷上沾著層薄薄的白霜,該是在外麵待了不短時間,軍大衣的下擺被夜風掃得輕輕晃,手裡沒端槍,隻各自揣在口袋裡,神色匆匆地掃著院子。
走在前麵的是個中尉,手裡捏著份折疊的文件,到門口就跟哨兵低聲問了兩句。
張涵抬眼瞥了下,又低下頭繼續摳鞋縫裡的碎石子。
倆人看著就不像一線作戰的。
身上的風衣款式雖也是軍用,卻比普通士兵的簡潔款多了些細節,料子看著也厚實挺括,倒像是機關裡坐辦公室的,或是後勤上的人。
正琢磨著,就見那兩名士兵沒再糾纏哨兵,轉身朝著院子中央走了兩步。
前麵的中尉先停下腳,抬手攏了攏棉帽的帽耳,高聲道:“張涵上士在嗎?”
喊完頓了兩秒,他目光掃過院子裡那些抬頭張望的兵,大多是剛征召來的義勇軍,眼神裡還帶著怯,沒人應聲。
中尉側頭跟身旁的同伴對視一眼,那士兵會意,往前湊了半步,倆人一前一後,音量又提了些:“張涵同誌!聽到請應聲!有公務傳達!”
張涵指尖的動作沒停,依舊埋著頭,心裡跟敲小鼓似的默念:“彆找我,彆找我,哪涼快哪待著去。”
可身旁的下士像被踩了尾巴似的,“騰”地一下站直身體,嗓門提得老高,生怕彆人聽不見:“在這裡!張涵上士在這兒!”
“皇帝不急太監急,怪不得太監要挨那一刀。”張涵暗罵一句,沉默了兩秒,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抬手拍了拍手上的灰。
該來的,總歸是躲不掉。
身上的虱子多了不怕咬,可架不住這沒完沒了的折騰。
尤其這馬上要上戰場的節骨眼,找上門的能有啥好事?
無非是又要攤派些送死的活兒,或是補些沒意義的手續,淨耽誤人歇口氣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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