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語沉默了好久，他的沉默和他的名字一樣“無語”。許華不敢說話，空氣變得異常寧靜，偶爾路過的電動車聲讓他感到震耳欲聾。遠處村落發出微弱的燈光，田地裡麵的蟋蟀在狂歡，旁邊的竹林的竹殼掉落的聲音，樹上偶爾傳來幾聲毛雞的叫聲。這些聯係在一起，許華感到非常的害怕。突然他自己也不想流浪了，他想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那間沒有交租金的出租屋。他想起了黃芳，那個不屬於他的黃芳。
許華坐也不是，躺著不是，隻能陪著吳語一起沉默。也不知道吳語是不是睡著了，他保持著低頭的姿勢很久很久，久到一分鐘像一個小時。許華本打算打開手機刷刷抖音，可是看著電量不多的充電寶，打消了念頭。
這個時候，橋上麵傳來了兩個人的談話聲，這明顯是一個父親和一個兒子的聲音。
“兒子，我覺得還是放棄讀大學吧，你不是那塊料，你已經複讀了一年，成績依然沒有提升，反正讀書不是唯一的出路，去廣東打工也沒有什麼不好。村裡麵有很多人去了廣東打工，他們都在村裡麵建起了樓房，你也知道，我們家庭條件一般，要是你考上好大學還可以搏一搏，可是你覺得你有機會嗎？考上差的大學，那豈不是白白浪費了幾年青春和金錢。我就覺得這樣，好好打工，過幾年就找個老婆，人生無非就是這樣。”
“爸……你怎麼這麼看不起你兒子，雖說我的成績不好，難道高考的時候就沒有奇跡嗎？說不定運氣來了，擋也擋不住。”
“嗬嗬，兒子，不是我這個做父親的看不起你，運氣也是要有能力的加持，你能力都沒有，光靠運氣有什麼用？你知道嗎，隔壁村有一個叫吳語的，當初我可聽說他考上了名牌大學，最後還不是一樣，現在都沒有了消息，也不知道是生還是啥。你覺得你如他嗎？我敢說，你的成績連他的百分之一都不到，他大學畢業況且如此，你更加。”
吳語聽到他們的話抬了抬頭，不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橋上的兩個人陷入了沉默，隻聽到了低微的抽泣聲，這聲音既無力又帶有一點點反抗。他的父親沒有說話，隻聽到他用打火機打著火，火的亮光劃破了夜空。接著是一聲吸氣聲，然後是一聲噴氣聲。這兩種聲音帶著一種享受和無奈。
“可是爸爸，我還想搏一搏，等高考結束後再說吧。如果，如果我真的考好了，你就讓我上大學，沒有考好我就不讀了行嗎？”
“哎，好吧，好吧，如果你真的考上了名牌大學，那我一定讓你讀，不過你記得一定要光宗耀祖，如果考不好，你就乖乖去打工，好不好。”
“好吧。”
他們談完了之後就離開了這裡，他們兩個完全沒有發現橋底下的兩個人。
“吳語，你不要在意，他們兩個的談話你不要在意。”
“嘿嘿，我怎麼會在意，這樣類似的話我在這裡不知道聽過了多少遍，他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隨他們去，反正我已經成了這附近家戶喻曉的笑話，我也不想做出什麼成績給他們看了，看扁就看扁吧，反正他們也沒有說錯。哎……人生啊，你怎麼這麼這麼人，老天爺啊，你怎麼這麼沒有眼。話又說回來，我曾經想過無數次死亡，跳河，被車撞，生病，跳樓等等，可是我現在還沒有生病，我每天不停在外麵撿煙頭抽煙，目的就是讓自己得胃癌，或者那個人有傳染病，然後通過煙頭傳染給我，可是都沒有。我有時候也會在公路上瞎轉悠，目的就是希望有一輛車飛馳而過把我撞死，可是每一輛車都躲著我。跳河，我每次去到河邊，有變得貪生怕死。跳樓就更加了，其實我連高樓的樓下都沒有去過。”
“吳語，你千萬不要想不開，你就跟我一起去流浪吧，說不定哪天你想通了，那麼一切都好起來了，反正人生處處是陷阱，也處處有驚喜。”
“我考慮考慮。”
“考慮個啥考慮，就這麼決定了，以後你想報仇再回來報仇，明天天一亮就和我一起出發。”
吳語覺得許華說得也有道理，點了點頭。橋洞雖然還是漆黑一片，不過許華已經適應了橋洞的環境，他隱約可以看到吳語點頭。許華看到，也笑了起來。
“吳語，我們以後以兄弟相稱，我比你大，你就叫我哥，你比我小，我就叫你弟，怎麼樣？”
“那不是讓你占了便宜？”
“嘿，這什麼便宜不便宜，桃園三結義還不是讓劉玄德占了便宜，用有一個人占便宜的嘛，我年齡比你大，讓我占點便宜又如何。”
“你還知道桃園三結義，你不是說你小學畢業嗎？有幾個在你的那個年代知道桃園三結義。”
“老弟，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老實告訴你吧，你都是抖音學的，裡麵什麼都有，不僅有美女，還有曆史，有短劇，總之，你想知道什麼，在裡麵搜索一下，什麼走出來。這叫什麼，叫什麼來的，哦，對了，叫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哈哈……”
吳語他也想過出去走走，隻是一直沒有這個勇氣，現在許華的突然出現，也讓他下定了某種決心。他的內心也變得無比堅定。
兩個同病相憐的人總能很快走到一塊，許華還以為會很難說服他，他也想過，說不服他就自己上路，也沒有想到吳語就這麼答應了。
許華剛剛還有著回頭的念頭，現在他沒有了，他覺得光明就在前方，直播的打賞禮物也一件件在向他招手。
許華把自己的席子鋪到了吳語那邊，然後又用自己的薄棉被做了一個枕頭，躺了下來。然後，他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另一邊，示意吳語過來躺下。
吳語完全放下了心中的戒備，就這麼躺在了許華旁邊。
“吳語，我們明天就出發，去到哪裡就住到哪裡，去到哪裡就吃到哪裡，一切交給上天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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