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語：
“我其實沒有什麼特彆難忘的除夕之夜，我的除夕之夜基本上是在家裡麵過，在我的印象之中，我從來沒有在除夕的時候出去。不過，要說我難忘的除夕之夜，那也算是有一個，這個除夕之夜是一個讓人痛心的除夕之夜，我相信如果有人碰到那種事情，一定會終身難忘，又非常想忘記，但是也會是永遠無法忘懷的一個夜晚。”
許華：
“到底是什麼一個痛心的夜晚？”
吳語歎了一口氣之後，說：
“大概是在我剛上小學的時候，我的爺爺奶奶還在人世，不過那個時候我的爺爺已經算是病入膏肓，他得了一種病叫做帕金森綜合征，這種病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當時我已經是一個有記憶的小孩，所以我先把帕金森綜合征的症狀和你說一下。”
又說：
“帕金森綜合症的臨床表現包括靜止性震顫、行動遲緩、肌強直、姿勢平衡障礙等。
第一是靜止性震顫：震顫是患者最早期發病的臨床表現之一，常表現為出現單側的手指搓丸樣的運動，後麵會發展成對側肢體和同側下肢在靜止時出現不受控製的節律性的顫抖，運動及變換位置時症狀可減輕或消失。我爺爺剛開始的時候就是這樣，不過家人並沒有特彆在意，都以為他是因為年紀大了，有這種症狀似乎是非常正常的事。
第二是行動遲緩：早期帕金森綜合征患者上肢精細動作變慢，如扣紐扣、係鞋帶等動作明顯變得比正常時減緩，甚至無法完成。那時候他走路非常慢，就像螞蟻一樣，不過我們也不怎麼管他，而且那個時候大家也知道他已經無法幫助家裡麵分擔家務活。
第三肌強直：患者的軀乾和肢體變得僵硬，失去柔軟性，形似“傀儡、線偶”，患者的肌肉出現僵直，用手撥動就像轉動齒輪。這是比較後期的時候，這個時候家裡麵的人開始重視起來，不過由於家庭條件有限，隻是去縣城醫院看了一下。那時候的醫療水平有限，特彆是偏遠的縣城，醫生也不太敢確認是什麼病，隻是建議我們去大城市檢查，不過最終沒有去，因為連去的路費都沒有，親戚朋友又窮，根本沒有人能拿出多餘的錢。
第四姿勢平衡障礙：患者會出現慌張步態、前衝步態等。這個時候已經是晚期了，已經自理。
後來就是我爺爺常年臥床不起，每天都是我的父親和我的奶奶輪流照顧他，我奶奶一邊照顧一邊埋怨，卻又不得不照顧。”
許華：
“那最後怎麼樣了？”
吳語：
“最後，他在除夕之夜突然就撒手人寰，大家都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隻不過沒有人能想到會在這一天離開。你知道，不管是誰，都不一樣家人在這個團圓之夜有什麼意外，卻又不得不接受這種意外。其實有很多老人是撐不到春暖花開，當時我的父親也說過，希望我爺爺要麼就在過年前離開，要麼就在過完元宵節後離開，這樣子就不會在應該團圓的節日裡去感受這種人生離彆。那一年除夕之夜沒有任何笑聲，大家都籠罩在悲痛之中。我年紀傷小，根本就不知道我的爺爺已經離開了人間，還以為他隻是睡著了，我還去他躺在的床上叫他起來吃飯，可是我怎麼叫都叫不醒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最後我的父親把我抱起來，把事情告訴了我，我聽到之後就是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我不哭還好，一哭家裡麵的人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許華：
“這確實是讓人很難接受。”
吳語：
“那不是，我的爺爺還是抗戰老兵，但是經曆了多少槍林彈雨，他都扛了過來，沒想到卻倒在了病魔之下。我的奶奶沒有非常大的悲傷，因為她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不過她卻覺得我爺爺這樣死去是非常窩囊，因為像他這樣的人，老天也不應該這樣對待他，要麼是實在子彈之下，要麼就是安安靜靜離開，因為他已經為自己修來了功德。”
許華：
“那後來呢？”
吳語：
“幸虧當時天氣冷，不然就麻煩了。我們把爺爺放在客廳，直到大年初三才開始發喪，因為除夕是團圓之夜，初一是新年的第一天，初二是開年，做任何事都是要等到幾年之後。不過也還好，我們村有一個規定，不管是誰家有人過世，也不管是什麼節日，隻要有老人過世，就一定要幫忙，不管是當官的，還是有錢的，在這一天都是平等，該抬棺材抬棺材，該做什麼就要做什麼。我爺爺在村裡麵人緣還是不錯，他在世的時候也沒有人欺負過我們，所以他出殯的時候還是非常多人過來幫忙。”
許華：
“這種事情發生了確實沒有辦法，沒有願意在這個舉國同慶的日子裡發生這樣的事，這種事也確實想忘記，卻又無法忘記，我想信像你爺爺這樣的英雄，肯定能夠上天堂。”
吳語：
“大家都是這麼說，他以前也說過，在抗戰的時候，從來沒有退縮過一步，不過他不願意看到自己人互相殘殺，所以在抗日結束之後選擇結束了自己的軍旅生涯，所以他的後半生過得很清貧，除了村裡麵的人知道他過去的事跡，其他人好像已經忘記了有這麼一個人。值得幸運的是，因為彆人忘記了他，他在那段黑暗的歲月裡也算是躲過了一劫，不會被那些人批鬥。”
許華：
“這麼一說，還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情，槍打出頭鳥，他被忘記就代表著他這輩子就是這麼平凡的過一生，如果沒有被忘記，到時候被新賬舊賬一起算，即使沒有什麼過錯，那也會受到讓人無法忍受的代價。”
吳語：
“是啊，我奶奶也說，幸虧他看清了實時，不然他在那段時間裡麵那會有這麼瀟灑。我的爺爺還是非常疼愛我，畢竟我是裡麵的獨苗，有什麼都想著我這個孫子，所以我現在還常常想起他那慈祥的臉龐。”
許華：
“對不起，讓你想起你的傷心往事。”
吳語：
“沒關係，做人始終要向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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