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建德對蕭邢輕車簡從來盩厔縣頗有微詞,自從知曉上次大安坊受襲一事,每遇蕭邢出行他都萬分緊張。
司隸台朝堂內外樹敵無數,得罪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數,全司數千人的命運皆係於蕭邢一人身上,竇建德又如何敢大意?
劉憶對此亦是萬分讚同,若不是蕭邢有令在先,他還準備問新任的左武侯將軍劉炫借上百十兵丁以壯聲勢。
在衙役行完鞭刑將民夫押回大牢,蕭邢這才帶著兩人慢悠悠隨著人群進了城。
二人跟在身後生著悶氣,倒是蕭邢一副事不關己的閒散模樣,時不時遇見新奇事物也會購上一二,兩個時辰的功夫便拎得大包小包一堆。
終是劉憶覺不住氣,趁著四下無人上前一步悄聲問道:“王縣尉這廝居心不良,敗壞彆駕名聲,若是放任不管隻怕會汙了您的名聲……”
“劉刺史言之有理,”竇建德見蕭邢絲毫不放在心上,急忙附和,“百姓困苦,再受此人挑撥,若真是鬨到了聖人麵前,恐怕結彆駕不利……”
蕭邢此時正對路邊售賣的蜜桃讚不絕口:“瞧瞧,這等品相的蜜桃實屬少見,不錯!”
售賣的老漢見蕭邢氣宇軒昂、衣著不俗,當是哪家的富貴公子遠遊,陪笑道:
“公子好眼力,這桃產自太乙山的魚兒溝,那可是神仙降臨的地方,靈氣充沛,桃上沾了仙人的仙氣,雖不比不上皇上吃的昆侖仙桃,卻比彆處的要強上萬倍。”
老漢口舌如簧,加之他籮筐擺放的蜜桃品粉裡透紅,品相俱佳,連蕭邢也不禁信了兩分。
“來五斤嘗嘗鮮!”蕭邢大手一揮,十足敗家模樣。
老漢喜上眉梢,麻利扯過幾張蒲葉過稱包好:“公子請拿好,承惠十文。”
蕭邢接過拿出一枚,用手簡單擦拭後咬下一大口,頓時汁水四溢,香甜入喉。
“果真是沾了仙氣,味道好極,”蕭邢拍手大讚,順手摸出兩枚交給身後二人,突然話鋒一轉,“後生有一事不明,還請老丈賜教一二。”
老漢手伸了半天卻不見蕭邢有絲毫要打掏錢的打算,心裡直呼晦氣:看走眼了,瞅這白吃模樣,必是官家子弟無疑了,得!今天又白乾。
“小人自小便在地裡刨食,哪有本事賜教公子?”老漢神情轉淡,訕訕收回手。
蕭邢看在眼裡暗自好笑,將蜜桃遞給身後二人,這才從懷中摸出一把銅錢塞入老漢手中:“術業有專攻,老丈何必自謙?”
手中沉甸甸份量讓老漢心情瞬間轉好,以他多年經驗判斷,手中的銅錢二十文隻多不少。
“公子說笑了,不知想知道點什麼?”
蕭邢扯過蒲葉拭去手上汁水,笑吟吟道:“家中祖母嗜喜蜜桃,常感歎冬天無可食用,老丈精於此道,不知有無辦法可想?”
老漢思忖良久,蹙眉道:“公子孝心可嘉,隻是這桃不比彆的應季蔬果,極為難存,冰窖存放,多到兩月必會敗壞,就算嶺南偏遠之地,有晚桃可得,亦無法存到冬季食用……”
蕭邢心中略感失望,仍是溫聲謝過。
三人才走出三丈遠,卻又被老漢叫住:“公子勿怪,小人多年前曾在大興城內偶遇過粟特遊商,據傳在大秦有種四時之房,可在秋季收果,若輔以蜜漬法存放,或可解公子之憂?”
蕭邢對四時之房不陌生,獨獨蜜漬之法聞所未聞。
“何為蜜漬法還請老丈賜教?”蕭邢彎腰作揖。
“采摘七分熟帶露水鮮桃,以蜜糖裹住浸泡於烈酒壇中,壇需埋與地下,七日換酒一次,此法稱為蜜漬法,聽說是早年間宮裡傳出來的,隻是此法太過奢侈,使用者寥寥……”
竇建德、劉憶兩人對視一眼,眸中顯露驚駭之色。
謝過老丈,三人信步前行,城中主街兩側商鋪林立,叫賣攬客之聲不絕於耳,相較京師的東、西兩市也不遑多讓。
蕭邢負手站在一家門臉氣派的酒樓前,玩味道:“看來朝中所傳徐縣令巧言令色、附庸權貴之言,虛多實少,能將這一縣治理得井井有條,又豈能是無能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