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提高嗓門喊了一聲。
屋裡靜了片刻,爐膛裡柴火劈啪響了一聲。
一位老太太慢慢走出,頭發花白,約莫七十來歲,背挺得筆直。
袖口磨得發毛,卻扣得一絲不苟。
她停在門檻內側,眼神銳利地掃過來。
“小翠,又領誰來打擾我?”
聲音不高,卻像刮過鐵皮,聽著有點衝。
小翠抿了抿嘴,朝趙敏書遞了個眼色。
“師父,這姑娘想學咱們這門手藝。”
她輕輕推了趙敏書一下,力道不大,卻讓對方往前踉蹌了半步。
“您給看看?”
老太太沒答話,盯著趙敏書看了很久。
目光從臉落到手,又緩緩抬回眼睛。
窗外風動,簾子掀了半邊。
“你是南方人?”
“嗯,從湘城來的。”
趙敏書雙手交疊放在身前,指尖微微泛白,答話時喉頭輕動。
“湘城?”
老太太皺眉,指尖點了點門框,發出兩聲輕響。
“跑這麼遠來學做鞋,圖啥?”
“就想多學點真本事。”
趙敏書聲音不高,卻沒發顫,目光始終沒避開。
老太太冷哼一聲,轉身時布鞋踩在木階上,吱呀了一聲。
“現在的年輕人,心浮氣躁,乾兩天嫌累就走人。我沒那麼多精力折騰。”
小翠上前半步,指甲無意識刮了刮掌心。
“師父,您先看看她的手行嗎?也許是個好苗子呢。”
老太太停住,肩頭微不可察地起伏一下,才又轉回來。
她不情不願地走過來,一把抓過趙敏書的手翻看。
指節僵硬,動作乾脆,像在驗貨。
手指細長,指甲整齊,掌心光滑,隻在邊緣有些許薄繭。
她撚了撚趙敏書的指腹,又鬆開,袖口擦過對方手腕。
“以前動過針線?”
“做過一點,縫縫補補都會。”
……
三天後,軍區總參謀部。
黎爸坐在辦公室的桌子後麵,手裡捏著一張剛送來的dianbao。
紙頁被雨水洇過,邊緣卷起,字跡歪斜,墨色深淺不一。
他指腹在“脫臼”兩個字上停了停,又往下移。
“周華國在第三輪比賽中受了傷,左肩脫了臼,但硬是撐到了最後。現在排第二。”
他放下電報,摘了眼鏡,揉了揉額頭。
指節壓著眼窩,眉心擰成一道深紋。
窗外雨聲漸密,滴在鐵皮簷上,斷斷續續。
這個結果,完全沒料到。
本來以為那孩子扛不住傷會直接退出,沒想到竟咬牙挺過來了。
不止沒退,還從第三衝到了第二。
門把手轉動時發出輕微澀響。
副官端著茶杯進來,腳步放得很輕。
“參謀長,您要的茶。”
杯底落在桌上,一圈水漬慢慢暈開。
“小李,你說一個人受傷還堅持上場,這算勇敢,還是傻?”
黎爸接過茶,指尖碰到杯壁,微燙。
他沒喝,隻看著霧氣往上飄。
副官愣了愣,喉結動了動,沒馬上答。
“呃……得看情況。要是真有意義的事,應該算勇敢吧。”
黎爸點點頭,視線落回電報一角,指尖輕輕劃過“周華國”三字。
看來是自己之前低估了那小子。
下午,陽光斜照進走廊,門縫下的影子一寸寸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