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司澤忽然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她,聲音低而沉:“如意,你在這邊,要多照顧自己。”
“放心吧。”
趙敏書抬起頭,衝他笑了笑,陽光落在她眼底,暖融融的,“你也一樣,回去路上小心,彆讓家裡操心。”
分開的時候,黎司澤站在街口,回頭看了一眼,又一眼,目光追隨著她的身影,直到她的背影在拐角處轉進那條幽深的小巷,徹底看不見了。
趙敏書站在原地,並沒有立刻走。
她望著那條小巷的儘頭,心裡說不上是甜還是澀,像含了一顆半融的糖,滋味複雜。
她知道,隻有留在這裡,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下去,才能真正闖出點名堂,才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而不是誰家的女兒、誰的徒弟,而是趙敏書——憑自己的本事立足的人。
她深吸一口氣,轉身往回走,腳步堅定,沒發現身後不遠處的屋簷陰影下,周傳家正悄悄跟著她,腳步輕得幾乎聽不見。
他低著頭,帽簷壓得有些低,耳朵卻豎得高高的,把剛才兩人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朵裡,心裡頓時七上八下,亂成一團。
高興的是——趙敏書不走了,她要留在京城,要在這裡開店,那他還有機會靠近她,還能日日見到她。
可讓他緊張的是——那個黎司澤,言語之間處處關切,眼神也藏著旁人不易察覺的在意,明顯對她不一樣。
這讓他心裡像是壓了塊石頭,沉甸甸的,喘不過氣來。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黎司澤便收拾好了行李,背起包袱準備回湘城。
廚房裡,黎母正忙著往油紙裡塞乾糧——酥餅、米糕、臘肉,一樣樣裹得嚴實。
她一邊包一邊突然抬起頭,語氣隨意地問了一句:“昨天……見著如意了?”
“見了,她在學做鞋。”
黎司澤把本子小心翼翼地塞進帆布包裡,動作輕柔得仿佛那是一本珍貴的古籍,“媽,她不是你以前想的那種人。”
黎母正在灶台前忙著切菜,手中的菜刀頓了一下,刀尖懸在半空,隨即緩緩放下。
她轉過身來,目光緊緊地盯在兒子臉上,眼神裡帶著幾分審視和疑惑。
“怎麼說?”
她的聲音低了幾分,語氣裡透出謹慎。
“她特彆認真學手藝,”黎司澤語氣肯定,語氣裡帶著一絲由衷的佩服,“我昨天路過鞋鋪,看見她坐在小板凳上,一針一線地縫,手指都磨紅了也不停。她還做了這麼多筆記,字跡工整,密密麻麻記了三四頁紙。”
他邊說邊用手比劃著,“我翻了翻,上麵寫著‘針腳要細密’‘牛皮軟硬適中才好成型’,連天氣濕度對皮革的影響都有記錄。她是真的在用心學。”
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她是真的想在京城安家立業,不是來玩的。不是為了圖個新鮮,也不是衝著誰來攀關係。她是想憑自己的本事,紮下根來。”
黎母聽完,握著菜刀的手緩緩鬆開,刀柄輕輕擱在案板上。
她眉頭原本緊鎖,此刻一點一點地舒展開來,臉上的冷硬神情如同冬雪遇春陽,慢慢融化。
她輕輕歎了口氣,像是自言自語,又像在跟自己和解。
“原來是這樣……倒是我以前看窄了。我以為她是個嬌生慣養、圖熱鬨的姑娘,沒想到竟是個踏實肯乾的主兒。”
又過了一天,陽光正好,院子裡的晾衣繩上掛滿了洗好的衣物,隨著微風輕輕擺動。
周傳家在院門口徘徊了好幾次,手攥著褲兜裡的鑰匙,心裡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終於,他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走進院子,腳步輕得像踩在棉花上。
他看見趙敏書正坐在廊下翻看一本舊書,陽光透過屋簷斜斜地灑在她身上,映出一圈柔和的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