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蔓能聞到周瑾言身上淡淡的皂角味，一陣一陣地飄過來。
那是一種乾淨而溫和的氣息，帶著陽光曬過棉布後的清爽，不濃烈，卻清晰可辨。
每一次呼吸，那味道就更深地鑽進她的鼻腔，讓她心頭微微發緊，思緒也不由自主地飄遠。
她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擺弄著筷子，一句話也不說。
指尖在筷子上來回摩挲，偶爾還輕輕敲擊桌麵，發出細微的“嗒嗒”聲。
她努力想讓自己看起來平靜，可心跳卻不受控製地加快，仿佛有什麼話藏在喉嚨裡，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林老板，恭喜你新店開張。”
終於，周瑾言先開了口，聲音低低的。
他的語調平穩，卻帶著一種沉穩的力量，像是一塊石頭投入湖心，蕩開一圈圈漣漪。
這句話雖然平常，但在這樣的氛圍下，竟顯得格外鄭重，像是在努力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
林蔓聽見這嗓音，身子輕輕一顫，耳根不知怎麼的，突然有些發燙。
那聲音太熟悉了，低沉中帶著一絲沙啞，仿佛能直接敲進人心底。
她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筷子，指尖微微發白，臉上也悄悄浮起一層薄紅，卻不敢抬頭去看他的眼睛。
“嗯……還得謝謝周隊長幫襯。”
林蔓一邊說，一邊從隨身的小布袋裡小心地拿出一疊錢，遞到周瑾言麵前。
她的動作很輕，生怕弄皺了那幾張已經被摩挲得有些發軟的紙幣。
小布袋是她親手縫的，針腳細密，邊緣還繡著一朵小小的梅花，此刻正微微晃動，像是她此刻起伏的心情。
“周隊長，這是一百八十三塊，先還你一部分，剩下那些，估計兩個月內就能結清了。”
她的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絲堅定。
這筆錢對她來說並不輕鬆，但她始終堅持著自己的原則——有借有還，不能拖，更不能賴。
周瑾言低頭看了一眼，林蔓的手指細細嫩嫩的，捏著信封的邊，指尖透著點粉紅。
那是一雙常年操持家務的手，雖不粗糙，卻也並非十指不沾陽春水。
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邊緣乾乾淨淨，透著一股乾淨利落的勁兒。
周瑾言的目光在她手上停留了一瞬，隨即抬眼看向她的臉。
他沉默了一下，還是接了過去。
動作不算急，也不算慢，像是在衡量什麼，又像是在壓抑某種情緒。
紙幣被他穩穩接住，指尖不小心蹭過她的手指，那一瞬的觸碰，像電流般掠過兩人的皮膚。
“沒啥，應該的。”
他的語氣平淡，仿佛這筆錢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林蔓知道，一百八十三塊在那個年代，並不算一筆小數目，尤其是對周瑾言這樣雖有職務卻也不富裕的人來說。
林蔓看他收下了，心裡一塊石頭落地。
她悄悄鬆了口氣，肩頭也不由自主地放鬆了幾分。
這不僅是一筆債務的了結，更是一種心理上的釋然——她終於邁出了第一步，沒有讓他覺得她是個不懂感恩的人。
她頓了頓，想著怎麼開口說下件事。
喉間有些發乾，她輕輕咽了口唾沫，目光在桌麵上遊移，試圖找一個合適的切入點。
那件事一直壓在她心裡，不說出來，總覺得像塊石頭堵著。
“蔓……”
“周……”
兩人幾乎同時出聲，都愣了愣。
空氣仿佛又凝固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