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餘暉穿過玻璃窗在訓練室的地板上留下一道拖得長長的光痕,已經負了傷的三人就在這浸了光的地板上以包圍態勢將各自的法杖直指中間那人。
背對光線的厄尼斯特·拉米瑞茲身體邊緣仿佛被鍍上了一圈金邊,他隨意散落背後的黑色長發上沒有多餘的綴飾,學院製服外套隻是簡單地披在肩上,手裡卻以最規範的動作拿著一支黑色法杖——和實戰課上學院提供的基礎教學專用的那種一模一樣。
他的視線掃過三人,對他們的決定毫不意外——雖然最終的結果不會產生變化,但在以弱對強的前提下合作總是比單打獨鬥能在人的心理權衡上擁有更好的權重。
寂靜的風聲裡,盧修斯率先揮動法杖,滾燙且去勢洶洶的火焰在前進的過程中同時向四周席卷散逸,其中有一部分擦過訓練室的玻璃窗與樹上綠葉錯身相對;
熱浪撲麵而來,金發悉數紮起束在腦後的安吉莉亞將法杖由下而上一劃,一張已被塗抹上繽紛鮮明的水彩顏料的畫紙在她身前展開,她的嘴唇輕微開合不過兩秒,咒語吟唱已經完畢,如同彩帶一樣的濃鬱色彩從畫紙上穿出、色帶盤旋纏繞之間直直衝向目標;
同樣低低紮起了頭發的埃西莉亞神色專注,在二人發起攻擊後任由法杖懸浮在手掌之上,四周冰係元素被挑動得躁動又活躍。她找準時機將在厄尼斯特周圍的冰係元素調動覆蓋至他的身體表層,在他的手腳處刹那間凝結成的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他身體的各個位置蔓延。
埃西莉亞的冰係魔法會與盧修斯的火係魔法相互抵消,所以她要做的不是攻擊,而是輔助,在隊友的攻擊抵達敵人麵前之前能短暫地控製住敵人的行動會為戰鬥贏得更大的勝算。
安吉莉亞沒有使用木係魔法而是使用了衍生的繪畫創生能力也是同理。
雖然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抱有能打贏某人的希望,如果這種事情真的發生了,那就是一個鬼故事了。
不是說絕對不能,至少在現在不行。
三人的圍攻沒能在厄尼斯特沉靜如古井般的眸子裡驚起任何漣漪,他隻是用法杖在身前輕輕勾出一個陣法,同時另一隻手憑空勾畫咒語紋路,口中低吟咒文——
氣勢磅礴的火焰在接觸到忽然被投放至半空的輕薄法陣後瞬間消失無蹤,平靜迅疾得讓人反應不過來,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就在盧修斯眉心蹙起之際,相同的法陣在他身後張開,甫一感受到身後忽然升高的溫度,還沒來得及產生驚訝不安這種情緒,他就被凝成手掌模樣的火焰一巴掌拍到了訓練室的牆角然後就倒下不動了,這讓他看起來像一個懵懂的皮球。
不得不讓人感歎,這明顯源於他自己的火焰經過了法陣這位中間商插手之後,威力仍然絲毫不減,三人建立起沒多久的聯盟大廈頓時坍塌了三分之一。
如果說厄尼斯特不留任何情麵的回擊可以解釋為對待自家人無需客氣,那麼接下來他針對半個自家人的行為倒也顯得十分合理——
安吉莉亞的水彩“絲帶”尚未觸及他的衣角,他左手的咒紋已經成型,一陣颶風自安吉莉亞身後而起,將其直直掃向她自己的畫紙裡——她穿過了那張水彩畫紙,但是身形沒有在畫紙的另一頭顯現出來,同時,畫紙上一位眼神迷茫、發絲淩亂的金發少女的形象躍然紙上。
自畫紙裡延伸出的水彩“絲帶”具有將人或物拖進畫紙裡的功能,在“絲帶”沒斷的時候畫紙會保持著開放的狀態,越過“絲帶”把不是“絲帶”的目標的東西反向拍進畫紙裡從理論上與實踐上來說都是可行的,那麼把畫紙的主人也拍進去就不是一件太難想象的事情了。
與前兩位的悲慘遭遇相比,埃西莉亞麵對的這點小問題顯然不足掛齒,厄尼斯特對她還是挺客氣的——忽略掉她其實沒有發動強有力的攻擊就算他想玩反彈也彈不出什麼東西這個因素的話。
他的吟咒隻是為了化開自己身上的薄冰,他沒有專門為她準備彆的攻擊,隻是把在盧修斯身後出現的火焰經過自己的改良稍微強化了一些,而當在安吉莉亞身後的颶風與火焰和她位於同一條直線上時——
理所當然地,她被迎麵而來的狂風吹得根本維持不住身形,也無需討論抵抗的成功率,隻一瞬間她的後背就撞到了牆上。
身後猛然炸開的酸痛讓她沒有立即回過神,風裡夾雜的火焰不斷劃過她身上各處,此時難以控製自己的動作的埃西莉亞避無可避,除了感受肌膚被刀片刮過然後在火上灼燒的感覺,她也實在做不了彆的。
發圈不知何時被吹開,混亂的視野中增添了灰白色彩,無序飛舞的發絲在猛烈的風裡顯得無足輕重,她連睜開眼皮都極其困難。
然而在這間訓練室裡,隻有倒下或者法杖離手才算失敗。
因此,在艱難地睜開眼的那幾秒裡、灰色發絲的縫隙間窺見那一道正向自己急速飛來的毫不留情的攻擊時,她沒太感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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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得她難以睜眼,她索性閉上眼;手抬不起來,那就不要使用法杖;在強風中吟唱的咒語支離破碎、難以施展出成型的魔法,所以也彆試圖開口——
在心裡默念著某一段咒文。
隻有手掌大的藍白色法陣於身前展開,在胸口前三寸之處攔下了襲來的火焰箭矢,但法陣幾乎在接觸到箭矢的那一瞬間就開始產生裂紋,於是她不停地默念咒文,相同的法陣在那方寸之間疊了一層又一層,不斷破裂,也不斷新生。
在這個過程中,她掙紮著往離箭矢更遠的那一邊挪動身體。在她的精力下降得更多之後、某一次破裂的法陣沒有及時被替補上時,火焰凝聚成的箭矢瞬間穿過她的手臂,將其牢牢釘在牆上。
埃西莉亞覺得自己的意識產生了短暫的空白。
而厄尼斯特沒再有動作,似乎是在預測她是否會很快就失去抵抗的能力。
又過了一會兒,風力漸漸減弱,然後徹底消散,沒有了風力的支撐,埃西莉亞險些就站不住了。
流竄在她周圍的火焰也退到了她身前圍成一圈熊熊燃燒著,火勢躥到了一人高,冰係魔法很難在接觸這片火海之後還能維持原樣,遑論要穿過火海對外麵的人進行攻擊。
她望進了隔著火海與她對視的那人看似冰冷漠然的眼睛裡。
先是卸下攻擊,然後營造這樣看似更為溫和實則把所有退路全都堵死、不留任何希望的局麵,再將選擇擺在你的麵前——自己放棄,還是在無望中等待失敗?
想到了某些事,她發覺厄尼斯特的行為風格實際上前後保持著統一,在某些時候可以有效預判到他的下一個動作。
在這樣看似緊張的局麵裡,她不合時宜地打量起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想要在裡麵找出被掩藏得極好的戲謔與高傲。
不管是什麼東西,隻要是被他刻意埋藏起來的,她都會產生想要將其挖掘出來的欲望。她想將他見不得人的一切暴露在人前,然後親眼見證由她一手造成的神明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