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孤鴻刀_孤鴻破蒼穹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1章 !孤鴻刀(1 / 2)

雨。

冷得像是淬了冰的針,無休無止地從墨汁般化不開的夜空中紮下來,砸在泥濘裡,濺起一朵朵渾濁的花。空氣裡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酸腐味兒,混雜著劣質炭火燃燒的焦糊、濕透的黴爛稻草和遠處陰溝裡飄來的死水氣息,沉沉地壓在鼻端,令人窒息。

這是青陽城最深處、最不見光的地方,城南的“爛泥巷”。歪斜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坍塌的破敗棚屋擠挨在一起,像一群在風雨裡瑟縮的、互相推搡著取暖的乞丐。昏黃如豆的油燈光暈,吝嗇地從幾扇糊著破油紙的窗口透出,非但沒能驅散黑暗,反而將濕漉漉的牆壁和泥濘的小路映照得更加鬼影幢幢。

“呼…呼…”

壓抑的喘息聲在一條窄得僅容一人側身而過的死胡同儘頭響起。淩寒背靠著冰冷濕滑、長滿滑膩青苔的磚牆,身體緊緊貼著粗糙的磚麵,每一次吸氣,胸口都像被鈍刀緩慢地切割。冰冷的雨水順著他額前濕透的黑發淌下,流進眼角,又鹹又澀,模糊了視線。他死死咬著下唇,齒間嘗到了鐵鏽般的血腥味,才勉強壓下喉頭翻湧的腥甜。

左手緊緊捂在右側肋下。隔著那件早已被泥水和血漬浸透、硬邦邦貼在身上的粗布短褂,一股滾燙的粘稠正不受控製地滲出,沿著指縫蜿蜒而下,混入冰冷的雨水,在腳下積起一小灘刺目的暗紅。

“媽的…下手真狠…”他低低地咒罵了一句,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就在半個時辰前,為了搶回被“黑蛇幫”那幾個潑皮強行奪走的、他拚死拚活扛了三天大包才換來的半袋糙米,他不得不動手。對方人多,手裡還拎著短棍。混亂中,一根帶著鐵釘的棍頭狠狠撞在了他的肋骨上。米袋子最終還是被扯破了,白花花的糙米撒了一地,瞬間被泥漿吞沒,就像他此刻僅存的那點希望。

他緩緩挪開捂在肋下的手。借著對麵棚屋窗口透出的一線微弱昏光,他看到自己的右手——那隻緊握著一柄刀的右手——在無法控製地顫抖。不是因為寒冷,也不是因為劇痛,而是一種源自骨髓深處的虛弱,一種麵對這無邊無際的、冰冷沉重的黑暗時,身體本能的、無力的痙攣。

刀,就握在這隻顫抖的右手中。

它靜靜躺在掌心,黯淡無光,形製古樸,刀身狹直,帶著一絲古老戰場特有的冷硬線條。然而此刻,它更像一塊剛從廢鐵堆裡扒拉出來的破鐵片。刀身布滿了斑駁的鏽跡和深淺不一的劃痕,刃口更是鈍得厲害,彆說砍人,恐怕連切塊豆腐都費勁。刀柄是某種不知名的硬木,原本的纏繩早已磨損殆儘,露出底下同樣布滿歲月蝕痕的木頭,握在手裡,隻感到一片粗糙的冰冷。

這柄刀,有個名字,是爺爺臨終前,用儘最後力氣塞到他手裡的——孤鴻。

“寒兒…拿著…祖上傳下的…彆…彆讓它蒙塵…”老人枯槁的手抓得他生疼,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他,直到咽下最後一口氣。

祖傳?淩寒看著手中的“孤鴻”,嘴角扯出一個苦澀到極點的弧度。傳下來的隻有這塊鏽鐵疙瘩和無儘的窮困潦倒。蒙塵?它生來就在塵土裡打滾!

他靠著牆,緩緩滑坐下去,冰冷的泥水瞬間浸透了薄薄的褲腿,刺骨的寒意直往上鑽。他將“孤鴻”橫放在屈起的膝蓋上,伸出左手,用還算乾淨的袖口內側,一遍遍擦拭著布滿鏽跡的刀身。動作機械而麻木,仿佛這是支撐他在這冰冷雨夜裡唯一能做的事。

袖口很快變得汙黑一片,刀身上的鏽跡卻頑固如初,隻在雨水衝刷下顯得更加濕漉漉、沉甸甸。每一次擦拭,指尖觸碰到那冰冷粗糙的金屬表麵,都像在觸摸一塊亙古不化的寒冰,那股寒意順著指尖蔓延,似乎要凍僵他僅存的熱血。

“嗬…”他發出一聲自嘲的嗤笑,在這死寂的雨巷裡顯得格外清晰,“蒙塵?就憑你?還是憑我?”

笑聲戛然而止。巷口方向,傳來一陣雜遝的腳步聲和粗暴的喝罵,伴隨著棍棒拖過泥地的濕滑聲響,由遠及近。

“搜!那小子挨了老子一記狠的,跑不遠!肯定就躲在這片爛泥裡!”

“媽的,敢跟黑蛇幫叫板?活膩歪了!”

“找到他,打斷另一條腿!”

是黑蛇幫的人!他們追來了!淩寒的心臟猛地一縮,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冰冷的雨水仿佛在這一刻凝結成了冰針,狠狠紮進他的四肢百骸。肋下的傷口在劇烈的緊張下,再次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

他猛地攥緊了膝蓋上的孤鴻刀。鏽蝕冰冷的刀柄硌得掌心生疼,卻奇異地帶來一絲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的鎮定。逃?這死胡同儘頭,三麵都是高牆,唯一的出路就是巷口,正被那群豺狼堵得嚴嚴實實。

無路可逃!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頭頂。他大口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肋下的劇痛,冰冷的雨水嗆進喉嚨,引發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視線被雨水和冷汗模糊,隻能看到巷口晃動的人影和棍棒的輪廓,越來越近,帶著騰騰的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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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坐以待斃?像條野狗一樣被活活打死在這泥濘裡?

爺爺渾濁卻執著的眼神,臨終前塞給他孤鴻時那滾燙的觸感,還有那句“彆讓它蒙塵”…無數破碎的畫麵和聲音在瀕死的恐懼中猛地衝撞進腦海。

一股無名火,一股被逼到絕境、退無可退的瘋狂,混合著對自身無能的滔天憤怒,猛地從肺腑最深處炸開!燒乾了恐懼,燒融了冰冷!像沉寂萬年的火山,在死亡的壓迫下,轟然爆發!

“啊——!”

一聲嘶啞到極致的低吼從喉嚨深處擠出,如同瀕死野獸的咆哮。淩寒的雙目瞬間充血赤紅!他不再看那逼近的棍棒和人影,所有的意念,所有的憤怒,所有的絕望和不甘,都死死釘在膝蓋上那柄冰冷、沉重、鏽跡斑斑的破刀之上!

“給我——起——!”

身體裡最後一絲殘存的氣力,被這股瘋狂的意誌壓榨、點燃!他猛地從泥水中彈起,不顧肋下撕裂般的劇痛,雙手死死握住孤鴻那粗糙冰冷的刀柄!鏽蝕的刀鋒,被他以一種完全不成章法、隻憑一股本能蠻力驅使的姿勢,朝著離他最近、獰笑著揮下短棍的那個黑蛇幫潑皮,狠狠劈了過去!

沒有刀光,沒有破風聲。

隻有鏽鐵劃破濕冷空氣時,那沉悶、滯澀,如同朽木斷裂般的嗚咽。

“當啷!”

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

預想中的劇痛沒有傳來。淩寒隻感到雙手虎口猛地一震,巨大的反震之力幾乎讓他脫手。那潑皮揮下的短棍,竟被這鏽跡斑斑的鈍刀硬生生格開!棍頭擦著他的肩膀砸在旁邊的牆壁上,碎屑飛濺!

那潑皮顯然也沒料到這必殺的一棍會被這破鐵片擋住,身形一個趔趄,臉上滿是錯愕。

就在這一瞬間!

淩寒的腦子裡“嗡”的一聲!仿佛有一道積滿了厚重塵埃、冰冷沉寂了無數歲月的閘門,被這絕境中傾儘全力、裹挾著滔天憤怒與求生本能的一劈,狠狠撞開了一條縫隙!

一股冰冷、肅殺、帶著遠古戰場鐵鏽與血腥氣息的意念碎片,猛地湧入他的腦海!

碎片紛亂、模糊,卻無比清晰地指向一個動作——刀鋒在格擋敵人兵刃的瞬間,借其力道,手腕以某種不可思議的細微角度猛地一旋、一壓!刀身不再是笨拙的劈砍,而是如同毒蛇般驟然轉向,沿著敵人兵刃下滑,直取其持兵之手!

身體的動作,竟比他的思維更快!

在那潑皮錯愕、舊力剛儘、新力未生的刹那,淩寒握刀的雙手仿佛被那冰冷的意念碎片所驅使,手腕以一種他自己都未曾理解、卻流暢無比的角度猛地一旋、一壓!笨重的孤鴻刀驟然變得輕靈詭異,鏽蝕的刀鋒順著格擋開的短棍棍身,疾如閃電般滑切而下!

“嗤啦——!”

一聲令人牙酸的、皮肉被鈍器強行割開的悶響!

“呃啊——!”

淒厲的慘嚎瞬間劃破雨夜!半截握著短棍的手指,伴隨著一股滾燙的血箭,猛地飛濺起來,砸在濕漉漉的牆壁上,又彈落在泥水裡。

那潑皮捂著鮮血狂噴的斷手,麵孔因劇痛而扭曲變形,踉蹌著向後跌倒,撞倒了後麵一個同伴。

死寂!

巷子裡隻剩下嘩啦啦的雨聲和那潑皮撕心裂肺的慘嚎。其餘幾個黑蛇幫的潑皮全都僵在了原地,臉上的獰笑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的驚駭,死死盯著淩寒手中那把還在滴落血珠的鏽鐵破刀,仿佛看到了什麼最恐怖的怪物。

那把刀…剛才那一下…是巧合?還是…

淩寒自己也呆住了。他大口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肋下的劇痛因為剛才的爆發而更加猛烈,眼前陣陣發黑。但他雙手死死握著孤鴻刀,刀柄傳來的冰冷觸感,和剛才那股仿佛不屬於自己、卻又源自血脈深處的冰冷殺伐意念,是如此的真實!

他看著刀鋒上沾染的、正被雨水迅速衝刷變淡的血跡,又看了看地上翻滾慘叫的潑皮,一股難以言喻的戰栗感從脊椎升起。是恐懼?還是…一種連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冰冷的力量感?

“邪…邪門!這小子有古怪!”一個潑皮聲音發顫地叫道。

“怕什麼!一起上!剁了他!”另一個膽大的壯著膽子吼道,揮起棍棒。

被恐懼和劇痛激怒的潑皮們再次圍攏過來,眼神凶狠,但腳步卻明顯帶著遲疑。

淩寒的心沉了下去。剛才那一下,幾乎耗儘了他所有的力氣,更抽空了他精神上那股突如其來的“神助”。冰冷的雨水澆在身上,刺骨的寒意和肋下鑽心的疼痛再次席卷而來,虛弱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手中的孤鴻刀,又恢複了那種沉甸甸、冷冰冰、鏽跡斑斑的破鐵片質感。

剛才那一下,是曇花一現?還是…錯覺?

他背靠著濕滑冰冷的牆壁,握著刀的手依舊在抖,比之前抖得更厲害。他看著步步緊逼的潑皮,眼中剛剛燃起的那一絲瘋狂火焰,正在絕望的冰雨中迅速熄滅。

真的要死在這裡了嗎?像爺爺一樣,像這爛泥巷裡無數無聲無息消失的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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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意識開始模糊,幾乎要放棄抵抗的瞬間——

“住手!”

一聲清叱,如同珠玉墜盤,驟然穿透嘩嘩的雨幕,清晰地傳入這汙濁的死胡同!

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間壓過了雨聲和慘嚎。

淩寒和那幾個潑皮同時循聲望去。

巷口,不知何時多了一道身影。

一把素白的油紙傘,在昏沉雨夜裡撐開一片小小的、潔淨的天地。傘下,立著一個少女。

她穿著一身淡青色的勁裝,式樣簡潔利落,料子卻絕非尋常,雨水落在上麵,竟似荷葉上的露珠,悄然滑落,未留半點濕痕。腰間束著一條同色的絲絛,勾勒出纖細的腰肢。烏黑的長發簡單地束在腦後,露出一段瑩白如玉的脖頸。雨水打濕了她額前幾縷碎發,貼在光潔的額角,更襯得她眉目如畫,清麗得不似凡塵中人。

尤其是那雙眼睛,澄澈得如同山間最清冽的泉水,此刻卻含著顯而易見的慍怒,冷冷地掃過巷子裡凶神惡煞的潑皮,最終落在靠著牆壁、渾身血汙泥濘、狼狽不堪的淩寒身上。當她的目光觸及淩寒肋下那片被血染得深紅的衣襟時,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

“青…青陽劍宗!”一個潑皮看清了少女衣襟上繡著的一柄小小青色雲紋劍徽,臉色瞬間煞白,聲音都變了調。

“蘇…蘇師姐!”另一個潑皮更是嚇得連退兩步,手裡的棍棒差點掉在地上。青陽劍宗外門弟子中,誰不認識這位天資卓絕、容顏絕麗、更得內門長老青眼的內定核心弟子——蘇晚晴?

幾個潑皮瞬間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囂張氣焰蕩然無存,臉上隻剩下惶恐和畏懼。他們互相使著眼色,連地上慘叫的同夥都顧不上了,丟下幾句含糊的狠話“小子…算…算你走運!”,便狼狽不堪地互相攙扶著,跌跌撞撞地退出了死胡同,消失在雨幕裡。

巷子裡,隻剩下嘩嘩的雨聲,斷指潑皮壓抑的呻吟,以及…油紙傘下,少女清冷的目光。

淩寒緊繃到極限的神經驟然一鬆,身體再也支撐不住,順著濕滑的牆壁軟軟滑坐下去,手中的孤鴻刀“哐當”一聲掉落在泥水裡。他大口喘著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和冰冷的雨水,視線開始搖晃模糊,隻能看到那把素白的傘,和傘下那抹淡青色的身影,正一步步向他走來。

素白的傘麵微微傾斜,遮蔽了淩寒頭頂冰冷的雨水。一股極其淡雅、如同空穀幽蘭般的清冷香氣,瞬間衝淡了周遭濃重的血腥與泥濘的腐臭。

淩寒艱難地抬起頭,雨水和汗水模糊了視線,隻能看到傘沿下少女精致的下頜線條,和那雙俯視著自己的、澄澈卻帶著審視意味的眼眸。那目光清亮得如同寒潭映月,穿透狼狽與汙濁,直直落在他臉上,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屬於另一個世界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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